“看来在偷税漏税上面,不管哪个时代,都能够将人们的智慧逼到极限!”</p>
张斐苦笑地点点头。</p>
大小契就是阴阳合同,毕竟是偷税,租契上面也不能写得太明显,双方就私下再签一份,如果朝廷要对这土地征税,写明该由谁来承担。</p>
责任划分的非常清楚。</p>
但如果双方比较熟的话,就会在契约里面打个暗语,佃农将根据地主出示的税钞,向地主缴纳几成的税额。</p>
</p>
得缴税才有税钞,而当地主出示不了税钞的时候,佃农自然就不用承担这部分税赋。</p>
但这里面也有个风险,就是地主伪造税钞,亦或者通过别得方式,弄到真税钞,佃农就得承担损失,双方信任不够,一般不会签这种契约。</p>
许止倩急急问道:“张三,这官司能不能打?”</p>
他们首先想到的也是,看能否通过打官司,来帮助佃农免除这部分税赋。</p>
张斐犹豫片刻,突然向耿明问道:“那两个佃农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咨询?”</p>
耿明讪讪道:“他们害怕因此得罪地主。”</p>
说着,他又补充道:“除非恩公能够保障他们无后顾之忧。”</p>
张斐偏头看向许止倩,无奈地叹道:“问题就出在这里。”</p>
许止倩问道:“你无法保障他们无后顾之忧吗?”</p>
“若只是两个佃农的话,那倒是小事一桩,但问题这不是两个佃农的事。”</p>
张斐摇头叹道:“即便我帮他们免除承担这部分税赋,但我也无法控制地主会否收回土地,如今地少人多,地主根本不愁土地租不出去,反而是佃农害怕没了饭吃。”</p>
许止倩问道:“那可怎么办?”</p>
张斐摇摇头,道:“这只能依靠王大学士了。”</p>
这就不是一个是非问题,而是生产资料的问题,生产资料掌握在地主手里,那些佃农敢告地主吗?</p>
告赢了。</p>
是。</p>
税是不用交了。</p>
但工作也没了啊!</p>
死得更惨。</p>
其实一直以来,生产资料都是矛盾的根本所在。</p>
争讼是难以解决生产资料的问题。</p>
这就只能依靠朝廷。</p>
商量无果后,张斐与许止倩便出得耿家小院,告别了耿明,乘坐马车离开了。</p>
张斐见许止倩情绪低落,便道:“你先别失望,这事应该还有极大的回旋余地,毕竟王大学士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的。”</p>
许止倩轻轻点头。</p>
忽听得路边有人道:“秦老,麻烦你再通融一些时日,俺儿子刚刚才出生,都还未满月,妻子又没奶可喂养,只能去请奶妈,这些钱若是交了税,俺儿子就可能活活饿死啊!”</p>
“停一下。”</p>
许止倩听罢,立刻吩咐了龙五一声,又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向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苦苦哀求着。</p>
那中年人叹道:“你在这求我没用,又不是咱东主要你这钱,这都是朝廷让收的,咱也没有办法,咱们可是一钱也未多要,这税额都是朝廷定的,如今离缴税还有些时日,你赶紧去想想办法吧。”</p>
那年轻人哭诉道:“可就这么几日,俺上哪弄钱去,这秋粮又还未收上来。”</p>
那中年人道:“你看上哪去借一点吧。”</p>
那年轻人听罢,是哽咽不语。</p>
他知道,借高利贷意味着什么。</p>
可若不借的话......!</p>
中年人见罢,也不再多言,道:“我还得去别家,就先告辞了。”</p>
他前脚刚走,又闻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p>
那年轻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呆呆站立在门前,显得彷徨无助。</p>
许止倩黛眉轻蹙,突然向外喊道:“青梅。”</p>
“倩儿姐,有事么。”</p>
“咱们带了多少钱出来?”</p>
“好像有个三四十钱。”</p>
“许娘子要钱么,俺这里还有一百来钱。”那李四忙道。</p>
许止倩道:“你们将钱都拿去给那小哥吧。”</p>
“哎!”</p>
等到李四拿着钱下得马车后。</p>
许止倩又吩咐龙五,“我们先走。”</p>
马车再缓缓往前面驶去。</p>
张斐开口安慰道:“这只是个个例,根据那两份佃农契约来看,就算交了税,也不至于活不下去。”</p>
许止倩却是摇头道:“此绝非个例,谁家没个难事,大多数佃农,每一文钱可都是算着用的。”</p>
说着,她又瞧了眼张斐,见他充满担忧地看着自己,于是道:“你放心,我没事的,如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能帮一个是一个。”</p>
为什么他们父女支持王安石变法,就是因为他们有着太多的爱莫能助,只能寄望于朝廷变法。</p>
张斐点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