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现在，在张斐以前的那个时代都是如此，你就是免费，人家都不找你。</p>
李国忠点点头，但神色有些不太自然。</p>
张斐瞧了他一眼，笑道：“其实李行首不是担心坏了行规，而是担心这会增加你们争讼的成本，对吗？”</p>
李国忠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张三郎啊！”</p>
原来很多百姓请不起耳笔，最多也只能去耳笔胡同买一张状纸，有钱人就占很大的便宜，他们书铺很少输。</p>
如果这回没有许止倩的话，可能吓唬一下，再拿一点点钱出来，那刘大婶就妥协了。</p>
如今许止倩免费帮穷人打官司，这会令他们书铺的成本和压力剧增。</p>
张斐笑道：“有竞争才有进步，多少本事，赚多少钱，这才合理。”</p>
“那是！那是！”李国忠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他们两夫妻就是来破坏的。</p>
换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感到不爽，以前写张状纸就能够将钱挣了，如今......！</p>
正当这时，一个后生跑了过来，喘着气道：“行首，我们是排在第一场。”</p>
李国忠稍稍点了下头。</p>
张斐郁闷道：“原来我们来的最早啊！我就说不用这么赶吗。”</p>
李国忠解释道：“并非我们赶得早，而是这场官司因为许娘子，受到不少人关注，如果先审别得官司，那会受到影响的，而且又是梁司录亲自审，如今这天气炎热，第一场是最舒服的。”</p>
“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门道。”</p>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听行首之意，不是每一场都是那梁司录审？”</p>
李国忠道：“那当然不是，可是好些个狱司轮流审。”说着，他又感到好奇，“三郎似乎对这些一无所知？”</p>
“呃...我以前在县里，就很随便，来京城后，第一次就是在审刑院打得，呵呵...不是太熟悉。”张斐讪讪解释道。</p>
李国忠无言以对。</p>
这小子打官司，至少都是开封府，最高都已经打到政事堂去了。</p>
李国忠突然皱了下眉头，心想，难道...难道他是嫌这司录司级别太低了，若是如此的话，可就太好了，至少我们是遇不上他。</p>
又过得一会儿，大门打开来。</p>
许止倩也赶紧回来了，都不将张斐介绍给自己的闺蜜，就急急带着丫鬟青梅从边上的小门入得院内。</p>
首先是要点名，登记。</p>
张斐不会与她一块上堂的，因为如果他在的话，许止倩必然会选择依赖他。</p>
故此他们是在家排练。</p>
当然，司录司也不会允许他们夫妻上阵的。</p>
毕竟现在是连大门都不让张斐进。</p>
“喂...我可是许止倩的夫君，凭什么不让我进？”</p>
张斐冲着门口的衙役抱怨道。</p>
那衙役瞧他一眼：“你不就是一个耳笔么，又非这官司的证人，凭什么让你进？”</p>
张斐笑道：“原来差哥知道我的身份，那今后千万别做违法的事，要是让我逮着...哼...！”</p>
那衙役顿时就怂了，低声求饶道：“三郎勿怪，这都是上面吩咐的，我们也是没办法。”</p>
张斐听罢，暗道，看来我是将整个官场都得罪了，上哪都能遇到仇人，今后可得抱紧大腿，不然的话，不得被他生吞活剥了。</p>
正说着，里面走来一人，正是那范纯仁。</p>
“范司谏。”</p>
张斐赶紧打招呼。</p>
范纯仁瞧了眼门吏，道：“放他进来吧。”</p>
“多谢多谢！”</p>
张斐立刻熘了进去。</p>
又跟着范纯仁去到堂内左边的一棵大树下站着。</p>
突然发现对面的廊道上站着好几个女子，都是许止倩的闺蜜，许止倩的姐妹，肯定也是出身官宦家庭，自然不会站在外面观审。</p>
张斐寻思着，好歹是止倩的闺蜜，我得过去跟她们解说一下。他瞄了眼范纯仁，道：“范司谏，咱们为何站在这里，不站到那廊道上去？”</p>
范纯仁板着脸道：“你没有瞧见么，那边有女子，怎好意思站过去。”</p>
“是哦。那边怎么有女子，我才刚刚发现。”张斐又赶紧转移话题，“范司谏是来这执行公务么？”</p>
范纯仁摇摇头：“我也是观审的。”</p>
张斐嘿嘿道：“范司谏莫不是来学习的？”</p>
范纯仁倒也没有否认，只是言道：“那场官司，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于我不公。”</p>
张斐哦了一声：“此话怎讲？”</p>
范纯仁道：“如王鸿那样当了十多年官的知县，又有几个能够洁身自好，不沾一点淤泥，这你都可以拿来攻击他，再加上那事，他本就有过失，故此对我并不公平。”</p>
张斐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只是判失出人罪，即便判罪，也是你赢，但结果......。”</p>
“判那么重，并非是你的原因。”范纯仁摇摇头，又道：“如果这场官司，你是帮那黄老二，而我帮刘大婶，我是不会输的。”</p>
张斐呵呵道：“你输不输我不知道，但刘大婶肯定要吃大亏了。”</p>
范纯仁道：“你每一次都是帮好人，那你自然总是占得优势。”</p>
张斐郁闷道：“你以为我总想帮好人，原本我是打算帮那黄老二的，但结果被止倩给阻止了。下回若是有大富商出大钱请我，范司谏帮我劝劝许止倩？”</p>
范纯仁点头道：“一言为定”</p>
张斐惊讶道：“真的假的？”</p>
范纯仁面色严肃道：“真的。”</p>
他是真的不服，他不是那种只会舞文弄墨的文官，他当初也参加过司法考试的，而且是第一名。</p>
但是他也不愿意帮助坏人打官司，他认为是道德束缚了他，当时他就直接放弃韦愚山，说实话，这确实有些伤，他就寄望于张斐去帮坏人，他来帮好人。</p>
张斐可真是求之不得，激动地双目都泛起了泪光，连连拱手道：“那就有劳范司谏了。”</p>
聊得一会儿，见到不少衙役入得场内列队。</p>
这司录司的公堂，就是一块大操场，跑两步就会尘土飞扬。</p>
当然了，老爷们是坐在正前方的屋檐下，是上有屋顶，下有石板，不会风吹日晒的。</p>
衙役、耳笔全都是站在外面的。</p>
坐？</p>
桌子？</p>
可真是想多了。</p>
又过得一会儿，梁栋与六个官吏是一同从廊道上入得审问台，梁栋与三名官员入座，还有三名则是站在一旁。</p>
其中有三人是狱司，就是法官。</p>
一名是堂录，还有两名则是负责提供审计、验尸等专业方面的协助。</p>
司录司每天要审很多桉子，是很多法官轮流着审，并且有大量的专业人士在场协助。</p>
这也是北宋争讼之风盛行的原因。</p>
朝廷内部考核，最难的就是司法。</p>
司法官员每年都要考核一次，一次考六天。</p>
这导致各法院都是专业人士在审，那些舞文弄墨的士大夫，通常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偶尔出现一次，也就是坐一坐，审桉还是专业人士。</p>
可惜的是，宋朝创立这一整套司法制度，被元朝全部摧毁，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p>
在封建朝代，宋朝的司法制度绝对是巅峰。</p>
过得一会儿，只见许止倩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上得堂来。这个耳笔名叫李磊，据说李国忠书铺最厉害的耳笔。</p>
他们先是行得一礼，然后呈上状纸。</p>
梁栋仔细看了看双方的状纸，然后道：“宣黄永利上堂。”</p>
张斐见罢，皱了下眉头：“他没有用咱们那种审问方式。”</p>
范纯仁道：“你那只是例外。”</p>
张斐挠挠头：“这下糟糕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