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句，我一句，个个是面带羞愧地向张斐道歉。</p>
那场官司他们都去看了，是亲眼见证了张斐为他们讨回公道，感动之余，又满是愧疚，不应该让张斐一个人承担这一切。</p>
故此这官司打完之后，他们就立刻停止休假，不约而同地返回了店里。</p>
张斐却道：“我当初赔偿你们，就只是因为那事的确是我错了，至今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再商榷的。至于说我为你们讨回公道，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你们不需要向我道歉，更不需要感到内疚。</p>
我们唯一要反省的，就是吃一堑长一智，虽然目前朝廷允许我们继续计税，但我们还是要慎重考虑，不可轻举妄动.......！”</p>
正说着，身边一阵风刮过。</p>
范理小声道：“好像是司马大学士。”</p>
吃两家饭，还真是一门技术活啊！张斐暗自一叹，又向他们道：“你们先好好商量一下，这计税买卖到底还会遇到怎样的问题，到时我们再开个会商量一下。”</p>
“是！我们知道了。”</p>
众人是齐齐点头，神色也都变得轻松起来。</p>
他们也渐渐摸清楚张斐的脾性，对己对人都是一个态度，他们要做错事，张斐也会骂得他们狗血淋头。</p>
但张斐自己做错事，虽然没有人骂他，但他也会对自己做出惩罚，也会尽力去弥补。</p>
这反而令他们卸下一些包袱。</p>
大家都一样，就没啥可抱怨的。</p>
就还是孔圣人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p>
职场也是如此。</p>
交代过后，张斐又向范理嘱咐道：“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去后院。”</p>
范理点点头。</p>
张斐抹了一把汗，然后忐忑地往后院走去。</p>
来到后院，张斐向司马光行得一礼，“小民张斐见过司马大学士。”</p>
司马光偏头一瞪：“在公堂之上，最后那一番话，对你赢得这场官司有何帮助吗？”</p>
张斐讪讪道：“一点点。”</p>
司马光道：“是王介甫授意你说得？”</p>
“不是。”</p>
张斐摇摇头。</p>
“不是你说甚么？”</p>
司马光直接就窜了起来，“关键你那番话也是以偏概全，断章取义，毫无道理可言。谁说过藏富于民，是专指那些大地主和乡绅？你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p>
虽然他的司法改革得了推进，但是他政治理念还是儒家那套轻徭薄赋，藏富于民，你要将这个给否定了，那他这官都不想当了。</p>
他又不贪钱，也不好色，他也跟王安石一样，是要推动自己的政治理念。</p>
关键最近王安石遇到他，就开始念经，藏富于民藏富于民......。</p>
真的快将他给气死了。</p>
要知道当初能打这场官司，司马光也是出了一份力，他没有全力反对，而原因就是张斐。</p>
结果被这小子背刺一刀。</p>
越想越恼火，必须得找张斐谈一谈，你到底哪边的？</p>
张斐解释道：“我没有以偏概全，断章取义，而是这藏富于民，本身就有问题。”</p>
司马光见这小子还跟他杠上了，冲着张斐咄咄逼人地问道：“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你懂不懂老夫为何坚持轻徭薄赋，藏富于民？”</p>
这老头是疯了吧！张斐不住的往后退，道：“司马大学士，你先冷静一下，且听我解释，我当然懂司马大学士的藏富于民。”</p>
司马光指着张斐道：“那你说。”</p>
“司马大学士，你且请坐。”</p>
“不坐！”</p>
司马光怒道：“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那番话，那王介甫.......！”</p>
“王大学士咋呢？”张斐一脸八卦地问道。</p>
司马光道：“你少转移话题，说你的。”</p>
那王老头也真是，得了便宜就行了，还非得激怒这老头，受苦又是我。张斐点点头，又解释道：“自古以来，但凡地主、乡绅造受到剥削后，百姓只会过得更苦。”</p>
司马光哼道：“你知道你还那么说。”</p>
封建社会，也是一个阶级社会，不是一个法制社会，没有人人平等的概念，皇帝向地主收税的理由，就是我在更高等级。</p>
这就是为什么在封建社会，财产再分配是非常难的。</p>
将税收从平民阶级，转到地主阶级，就无异于是让大坝的水，从下往上流。</p>
但这怎么可能。</p>
故此，国家只要增加税入，不管你怎么玩，最终还是会转移到最底层。</p>
大地主过得好，百姓不见得过得好，但大地主要是过得不好，百姓肯定过得更差。</p>
可能在某一时段，百姓可以得到喘息，但马上就会变得比以前更惨。</p>
司马光天天读史书，编写资治通鉴，故此认为这最好的办法，就是轻徭薄赋，藏富于民。</p>
张斐道：“可事实已经证明，目前的藏富于民，其实也存在这诸多问题，这无异于慢性死亡。”</p>
司马光激动道：“那也比王介甫的立刻死亡要好。”</p>
张斐马上道：“故此司马大学士也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p>
司马光一愣，哼道：“老夫可没有这么说过，以史为鉴，轻徭薄赋，藏富于民，乃是长治久安唯一的办法。”</p>
张斐点头道：“我非常认同这八个字，但司马大学士又如何解释韦愚山这种现象。”</p>
司马光道：“这害群之马，是不可避免的，就连朝中也有不少贪官污吏，但你不能以偏概全，认为乡绅地主皆是韦愚山之辈，还是有许多乡绅、地主，是非常深明大义的，就说那耿明，他也是地主，财富若在耿明这种人手中，难道不好吗？”</p>
张斐笑道：“其实司马大学士已经道出，目前藏富于民最大的问题所在。”</p>
司马光愣了愣，“什么问题。”</p>
张斐道：“就是儒家的道德。”</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