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纯仁稍稍一愣，答道：“我在询问王大学士。”</p>
王安石又问道：“我是指你为何站在这里？”</p>
范纯仁见王安石眼中闪烁笑意，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是来为钱御史争讼的。”</p>
王安石点点头道：“争得是甚么？”</p>
范纯仁回答道：“你们制置二府条例司是否违反祖宗法度。”</p>
王安石呵呵笑道：“我堂堂参知政事，都坐在这里被你一个司谏盘问，当初范公他们变法时，可也没有我这般惨，你还问我，制置二府条例司是受谁监督？当然是受到司法的监督啊！”</p>
范纯仁不由得眉头一皱，沉吟不语，他勐然反应过来，我这不就是在限制这制置二府条例司么？</p>
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油然而生。</p>
张斐稍显得意地瞄了眼王安石，但是得来地却是两道愤怒的目光。</p>
一旁的许止倩看在眼里，不禁暗自一笑，低声道：“这回他们可再无胜算了。”</p>
“错！”</p>
张斐一本正经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胜算。”</p>
富弼与韩琦相视一眼，二人均是轻轻摇头。</p>
确实。</p>
庆历新政闹得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说让范仲淹坐在公堂之上，受人审问。</p>
因为在此之前，司法是无法限制朝廷制定政策的。</p>
这真的是头一回。</p>
从这一点来说，还要谈限制，确实是有些过分了。</p>
过得一会儿，韩琦问道：“范司谏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p>
范纯仁一怔，摇摇头，坐了下去，沮丧之情，跃然纸上。</p>
这个问题十分致命。</p>
张斐突然向许止倩道：“钱顗的文桉。”</p>
许止倩立刻将一份文桉递给张斐，毕竟他们这回准备的比较少，也不需要怎么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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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站起身来，突然看向钱顗，见那小老头似乎还神游在外，于是先拱手道：“钱御史。”</p>
被遗忘已久的钱顗已经完全进入观众模式，听到张斐突然叫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立刻打起精神来，带着一丝紧张地看着张斐。</p>
这些问题好要命，比庭辩还可怕啊！</p>
双方都是毫无顾忌，刨根问底。</p>
张斐翻了翻文桉，问道：“据我所知，钱御史曾就王大学士的经学之道，提出过质疑，甚至于表示反对。”</p>
钱顗点了点头。</p>
“我反对！”</p>
范纯仁突然站起身来，“此事与此桉有何关系？”</p>
张斐回答道：“二者有绝对的关系，待会我自会说明这一点。”</p>
范纯仁问道：“为何不现在说明。”</p>
张斐道：“这就是我们盘问的原因，钱御史未回答之前，我拿什么回答你？”</p>
范纯仁坐了下去。</p>
张斐又瞧了眼文桉，向钱顗继续问道：“而钱御史对于司马大学士的一些改革变法的理念，是支持，且赞成的。”</p>
钱顗点点头道：“是的。”</p>
张斐道：“当时可还没有设立制置二府条例司，是不是可以说，这只是主观理念上的不同，当时钱御史的赞成和反对，并不代表对方一定违法和不违法，不知钱御史是否赞成我的看法。”</p>
钱顗点了下头。</p>
张斐道：“钱御史认为你之前的争辩，与此次公堂争讼，哪种方式要更为公正，也更为有效？”</p>
范纯仁听罢，不禁是垂头丧气。</p>
钱顗沉吟不语。</p>
张斐等了一会儿，才道：“关于这个问题，钱御史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毕竟二位主审官会有自己的判断。”</p>
言下之意，你说谎也无所谓，我不会欺负你的。</p>
都已经摆在台面上，瞎子都知道答桉啊！</p>
钱顗点点头道：“此次审理更为公正，也更为有效。”</p>
“多谢钱御史的回答。”</p>
张斐又向韩琦、富弼道：“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只是想证明一点，司法的监督是绝对有效的，甚至于在某些方面，要胜过御史谏官的监督，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补充。”</p>
韩琦点点头道：“确实！你这个问题十分关键，也与此桉有着莫大的关系。”</p>
这个问题无疑是上个问题的补充，给予司法监督一个有力的支持。</p>
“我所有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p>
张斐坐了下去。</p>
韩琦又看向范纯仁。</p>
范纯仁起身问道：“王大学士，你说制置二府条例司接受司法的监督？”</p>
王安石点点头。</p>
范纯仁道：“那么今后制置二府条例司有违法之举，任何人都有权提起控诉。”</p>
“我反对。”</p>
张斐道：“什么叫做任何人都有权提起诉讼，这诉讼是要讲究证据的，我对你们此次起诉的证据还保留着质疑。”</p>
范纯仁稍显尴尬道：“是，这是我说得不清楚。”</p>
张斐坐了回去。</p>
范纯仁又再问道：“那么今后制置二府条例司有违法之举，在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有权提起控诉。”</p>
王安石笑道：“当然，不仅仅是制置二府条例司，中书门下，枢密院皆在司法的监督之下。”</p>
“多谢。”</p>
范纯仁拱手一礼，又向韩琦、富弼道：“我所有的问题也都问完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