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事情刚发生时,张斐也一度感到非常迷茫和恐惧。</p>
因为此事他是不能做主的,就算他愿意放弃,王安石也不会愿意的,如果他没有事先与王安石通气,在公堂之上,王安石会要求延审的。</p>
方云就还是有危险。</p>
还是许遵的一席话点醒了他。</p>
这是一场官司,可不是廷辩,也不是什么传统的权力博弈。</p>
既然是官司,那就纯属律法问题。</p>
是律法问题就得遵循律例,如果违反祖宗之法,那也没有关系,认个错,换个名字,换个说法不就成了么。</p>
王安石当然答应。</p>
这简直就是稳赢,打官司好歹也有风险的。</p>
而且还正好可以借此招兵买马,将一些真正支持新法的年轻官员招入制置二府条例司。</p>
这患难见真情。</p>
风光的时候,谁都想投靠你,但是在危难之际,还愿意支持你的人,那自然是值得信赖。</p>
“三郎,这...这是啥意思?”</p>
范理瞅着那份契约,很是迷茫。</p>
制置二府条例司雇佣他们汴京律师事务所,跟朝廷打官司?</p>
这...。</p>
没有遇见这种情况啊!</p>
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p>
张斐笑道:“上面不是写的很清楚,员外不识字么?”</p>
“这字我当然都认识,只不过......。”范理的头皮都快挠破了,只不过这字连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问道:“这...这官司该怎么打?”</p>
“怎么打?”张斐一笑:“那得看他们想怎么打,这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我倒是打算慢慢跟他们玩,一千贯的官司,要是结束的太快,人家会认为我们是在骗钱的。”</p>
慢慢跟他们玩?</p>
范理吸得一口冷气,好像越玩越大了。</p>
真的能这么干吗?</p>
张斐也知道这种事对他很难,于是道:“你别害怕,咱们这也是帮官家打官司,虽说对方也不好惹,是朝廷,可是人生短短数十载,要不风光一次,枉活一辈子啊!”</p>
范理想想,帮皇帝跟朝廷打官司。</p>
这...。</p>
这可真是相当刺激啊!</p>
张斐突然问道:“对了!店里面的买卖怎么样?”</p>
范理一怔,叹了口气:“这...这能好得了吗?说实在的,咱从未做过这种买卖,好的时候,一日便能收入数千贯,不好的时候,可是连一文钱都收不到,甚至连个客人都没有。”</p>
张斐眉头一皱,又问道:“那这人招的怎么样?”</p>
范理叹道:“也都一样。”</p>
张斐眉头紧锁,叹道:“这么下去可是不行啊!”</p>
他打官司本也是为了事务所的发展,结果他一打官司,买卖就断一次,老是这么搞的话,试问谁还敢来这里。</p>
吓都吓死了。</p>
关键你张斐能给的也不多。</p>
只要李国忠他们也都发展计税业务,很快就能够将这些生意给抢走。</p>
他们虽然比较弱,但到底比较稳定。</p>
范理沮丧道:“那能有什么办法。”</p>
你玩得这么大,谁敢来啊!</p>
人家就是想计个税,结果将朝廷大部分官员都给得罪了,官家会罩着你,但是谁罩着他们啊!</p>
风险与利益不成正比啊!</p>
张斐瞧了范理一眼,心想,这些富商、市民个个都非常精明,擅于见风使舵,是极其不稳定的客户,如今我们根基未稳,是不能依靠他们,我们必须发展出一个稳定的基本盘,才能够避免这种坐过山车的现象。稳定的基本盘.......。</p>
他思索半响后,又向范理道:“此事我会搞定的,你安心招人。”</p>
范理问道:“你不是应该处理那官司问题么?”</p>
张斐道:“那只是小问题。”</p>
“......?”</p>
......</p>
不过范理也无须为此自卑,他害怕,他不懂,那都是应该的,那也是理所当然的。</p>
因为朝中绝大部分官员也都没有看懂,也不知道这下一步该怎么办?</p>
以往这种事,基本流程都是御史、谏官上奏,然后宰相出马,引经据典,分析利弊,提供论据,提供证据,最终迫使皇帝收回成命。</p>
这很好!</p>
但现在这一套流程废了。</p>
没用了。</p>
对付这套流程,皇帝就一句话,你说这制置二府条例司违法是吧。</p>
那咱们打官司啊!</p>
上堂争讼,你若赢了,那咱就改啊!</p>
你们言之凿凿,底气十足,不可能害怕上堂争讼啊!</p>
这导致御史、谏官是有力使不出啊!</p>
审刑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