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
张斐道:“如果判定是违法的,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必须全部拆除,但是整改的话,只要消除隐患就行。
这里就存在这操作空间,我在调查此桉时,也派人收集过有关侵街行为的状况。
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最广泛的侵街行为,就是百姓敲掉坊墙,直接临街开铺,而目前整个汴梁城,里坊制度已经是不可能执行下去,但目前法规又还是遵循里坊制度。
可见法律条文已经出现严重的滞后现象。
朝廷若主动打破坊墙,废除里坊制度,要更便与管理。那么侵占坊墙,临街开铺,只要不导致道路堵塞,朝廷可以承认这种行为是合法行为。这么一来,将会令大量百姓获益。
甚至可以奏请官家开放御街,给予那些没有店铺得百姓更多谋生的地方,这也必将得到多数百姓的支持。”
曹评微微一惊,“这如何能行?”
张斐道:“总警司现在可去御街看看,跟开放有什么区别。”
御街是明文不准百姓走的,但是现在御街的情况是车水马龙,这才导致真宗、仁政他们出行时,百姓在路边上跟皇帝唠嗑。
自古以来,也就独此一家。
曹评兀自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朝廷要明文规定开放御街,可就收不回来了。”
“如果我们总警署能够保证,每天都保持御街清洁,以及在特殊时期,可以立刻封禁御街,给皇家出行,提供很好的路况,远胜于现在,那为什么不行呢?”
张斐早就盯上御街,那么宽,那么长,不开放民用,这太离谱,要知道汴京城内本就土地不够用。
曹评沉吟不语。
张斐又道:“其二,就是权贵侵占公共区域,建造房屋。这一点相信总警司非常清楚。”
曹评当即双目一瞪。
张斐嘿嘿一笑,又继续道:“那么这种情况就可以分成两种情况来判定,第一,是否堵塞交通,以及会不会有安全隐患。如果没有,也不必拆除,但必须每年缴纳土地税。
根据法律而言,土地不是属于他们的,而是属于国家的,必然是缴纳一定地税的,这也能令总警署获得更多的经费。
第三种情况,就是存在极大安全隐患,不管是权贵,还是百姓,一律拆除。
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措施,而不是一杆子打倒,如此一来,便可做到恩威并施,一举数得。”
曹评听完之后,突然看向张斐,“我现在越来越怀疑,这场官司就是一个阴谋,而你就是幕后的主使者。”
你这说得太完美了,显然你是仔细考虑过的呀。
张斐面不改色,问道:“敢问总警司,我能从中得到什么?”
曹评眉头一皱,好奇地看着张斐:“这一点我也很好奇,你为得是什么?”
张斐笑道:“当然是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曹评困惑地看着张斐。
张斐道:“人人都可以雇人服役,唯独我张三不可以,就是因为我有特殊才能,比如说铲粪。那些大臣如此看重我,给予我这么高的期待,我当然也不能令他们失望,得做点成绩出来。
正如这场官司,我们之前已经是卑躬屈膝,但他们仍旧纠缠不休,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他们的愿望。”
曹评这才幡然醒悟。
就两个字---报复!
纯纯的报复,不含一丝杂质。
曹评不禁是好气又好笑,好心劝道:“这年轻气盛,未必是好事啊。”
张斐笑道:“但事实却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只能全力以赴。”
唉...这都是你们自找的,将他弄到这里,结果...。曹评笑了笑,道:“你先在将你的整改计划详细写出来,我好好考虑一番。”
“遵命。”
张斐说得很直白,但恰恰点中了曹评的软肋。
皇帝的信任。
这对于曹家而言,是至关重要得,别看曹评担任总警司以来,非常低调,啥也不干。
但其实他是非常看重这个职位的。
这个职位关系到整个东京汴梁的治安,哪怕就是个九品,也非同一般,因为肯定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来担任的。
只要他在位子上,代表着曹家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曹太后也是支持他担任总警司的。
故此他首先要考虑的是,皇帝在此事上面的态度。
于是,他将张斐的计划,拟写成奏折,秘奏皇帝。
你要答应的话,那我就好好干,你若不做声,那就算了。
然而,这个计划,张斐早就禀报赵顼。
若没有赵顼在后面兜底,张斐怎么可能敢这么干。
赵顼是绝对支持的,他就是要推动法制改革,拿到奏折之后,立刻召集他的宰相天团商议此事。
不得不说,这份计划书,令司马光、吕公着、文彦博等人皆是眼前一亮。
开会之前,赵顼说要讨论这事,他们都显得非常紧张。
他们以为是要做违法处理,全部拆除,但没有想到,却是要做合法处理,在交通和安全的必要基础上,全部都合法化。
这非常温和。
王安石率先站出来道:“臣非常赞成这个计划,其实人人皆知,里坊制度已经不适用于我朝,空有其法,等同于无法,故而才有这么多侵街的现象。若想合法管理,首先要使其合法。”
“卿言之有理。”赵顼点点头,又看向文彦博、司马光、赵抃等人。
司马光沉默不语,他其实很喜欢这份计划,但他心虚,他不好意思开口。
赵抃孑然一身,没有任何顾虑,直接回答道:“臣以为这份计划中,每一条都写得非常好,非常合理,只要总警署确保他们能够严格执行,那臣绝对支持,但如果他们执行不力,或者本就另有目的,那臣也会第一个站出来弹劾他们。”
文彦博道:“臣附议。”
司马光这才开口也表示支持赵抃的说法。
这一批保守派,是深受庆历新政的影响,他们虽然身为宰相,但是对于官府的执行力,是完全不信任。
这份计划写得非常详细,条条都非常合理,但里面涉及到太多利益,太多贪腐的机会。
赵抃的话说得其实是非常直白,另有目的,指得就是总警署借机敛财。
能不能严格执行?
保守派始终对这个存有疑虑。
王安石是肯定支持的,这也是变法,跟他是统一阵线的,越多人希望改变,他就越开心。
至于执行问题,他认为自己一定办得到,他骨子里就很傲。
没有这个性格,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但他最终败也是败在这个性格上。
司马光就刚好相反,芝麻大的事,他都谨慎再谨慎,纠结来,纠结去。
比如说,他非常认同王安石那份论弊政的奏章,只是他不认为,在短时日内,可以改变这些弊政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就如同侵街一事,他内心也想改,但他又怕出乱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完全是被逼的。
此时此刻,他都很焦虑。
你张斐到底能不能行啊!
这个计划虽然不错,但也很复杂,你怎么去判定是否存有安全隐患?又存在多少安全隐患?
既期待,又担心。
赵顼改革的决心,是母庸置疑的,他也非常信任张斐,道:“这样吧,先让总警署试试看,只是劳烦诸位卿在旁好好监督,若总警署那边有执行不当之处,当立即指出。”
一众宰相拱手道:“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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