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奥瓦尔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什么也没表示。
因为他知道,没了他们牵制住这些狂热的桃花石骑兵,撤退的步兵就会被衔尾追击而死伤惨重。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快速盘旋了一遍之后,奥瓦尔深吸一口气,随后再次高举战刀,第一个向桃花石骑兵冲锋过去。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更别提这里有十几万人,众多混乱的身影掩盖了阿布.优素福的真实目的。
也如他所料的那样,被分割的汉人步军还有结阵而战的力气,但是死亡威胁下降后,很多人开始脱力,追击就不是那么迅速了。
而等鲁克图彻底击败波斯骑兵,他亲手将波斯军的副萨拉尔-骑兵大将奥瓦尔斩杀以后,才发现波斯军已经开始脱离战场。
鲁克图立刻命令开始追击,但效果并不好,因为刚才被他们击败的两万波斯骑兵,是整个波斯军中的精华。
这些战死的骑兵留下了大量的铁甲、优良的战马、随身的金银饰物,同时他们的头颅,也是宝贵的战利品。
鲁克图领军冲杀的能力和悍勇的名声,是非常不错的,但是对于军队的指挥安排,还是欠缺了一些。
不是随便谁都能像慕容信长、李存惠那样,二十来岁的年纪在战场上就能面面俱到的。
所以,尽管鲁克图不停吹响集结的号角,但是仍然有大量的草原骑兵们开始争抢起了战利品。
而就算听到他号令过来集结的,也因为剧烈的冲杀,人马都开始乏力,快到极限了。
而且,不但鲁克图的骑兵在争抢战利品,白从信麾下大量由封臣和藩国府兵组成的步兵,也在争抢战利品,唯一能集结出来的,就是白从信从禁军中招募的数千甲士。
此时假如波斯人能有士气回来反杀一波的话,搞不好还能去取得不错的战果,历史上这样杀回马枪的军队和战斗可不少。
这就是张周亲军、禁军能成为最强精锐的深刻原因,他们除了战斗力强横以外,张周亲、禁军的纪律是非常严格的。
如何打扫战场,分配功劳也有严格且细致的规定,根本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最后,鲁克图勉强凑齐了六七千人追着败退的波斯军衔尾追击,虽然也杀伤杀死大量波斯军,但始终未能冲到阿布.优素福附近,不能砍倒波斯人的大旗,是以无法完全击溃波斯军。
。。。。
五里的路程,在阿布.优素福看来,真是如同地狱一般。
这短短的五里路,跟着他一起跑的小十万波斯军民,至少被杀被俘了三万人上下,可谓是条血泪之路。
而眼见大营在望,营中的兵马也做好的接应的准备,阿布.优素福的心,终于安稳了一些。
只要能稳住,等到天黑,就可以安排精锐开始准备撤退,假如能带回个三到五万人回到吉达要塞,就还能守住康居(撒马尔罕)的北大门。
正在此时,正在他心里稍微安稳的这一刻,隆隆的战鼓声从背面敲响,在一面银白底三辰旗的两侧,硕大的虎字旗,出现在了远处的平原上,并且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虎广到了!
“碎叶的汉军怎么会来,他们不是都返回碎叶了吗?”
阿布.优素福惨叫一声,他跟汉军来回打了好几年的仗,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虎广手下的一万步骑不但是生力军,还是精锐中的精锐,在虎广的率领下,他们在鲁克图的追击部队还未到达之前,就对萨曼波斯的败军展开了总攻。
不过半个时辰,有兵民十余万的波斯军大营再次崩溃。
这一下可谓是彻底的崩溃了,十几万人如同被掀翻了巢穴的白蚁一样,纷纷向南边药杀水的方向跑去。
傍晚,经过一个时辰的挣扎逃亡后,波斯军到达了药杀水畔,却发现最后留在这里的数千波斯水军和水城,早就被宁远军与金国藩军攻陷,他们的后路,只剩下了几十条小船。
一时间哭声震天,汉军从三面夹攻而来,绝望中的波斯军民少数人还在嚎叫着抵抗,大部分人则在惊恐中产生了应激。
他们不断在这个漆黑深冬,往药杀水中逃去,且很快就在水中激起一朵朵水花后消失不见。
。。。。
绍明八年,公元953年,萨曼波斯大萨拉尔既掌握军事大权的大将军,王子萨拉赫的妹夫,康居城总督阿布.优素福,率军十二万加上十万左右民夫,总计二十三万人,号称五十万大军北上企图收复石国城。
阿布.优素福并不是一个无知的蠢材,也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年轻勋贵,相反,他恰恰是萨曼波斯难得的名将。
连鲁克图对他的评价,都是能跟鲁震鲁三郎相比。
虽然在群星闪耀的张周武将天团中,鲁三郎并不起眼,但能力其实也不弱,能在猪嫌狗不爱中混到一个外藩大公的地位,还是很厉害的。
可以说,阿布.优素福的这次北上,不但没有不理智,反而还称得上有些谋划得当,因为他正好打了虎广一个时间差。
要知道虎广的安西军可是有两万人的,碎叶又没什么敌人威胁,在过去的三次试探中,虎广都是率了一万五千到两万人前来助战的。
而这一战虎广仓促赶来,只有九千五百人上下。
同时,由于战斗来的太突然,金国藩军也是在最后时刻才动员好。
可以说阿布.优素福敏锐感觉到了白从信、虎广、老张忠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最好。
但是,一切的阴谋诡计到最后都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
阿布.优素福机关算尽,可麾下足足十二万大军面对白从信五万多杂牌军,别说击溃了,就是一定程度上的击退都做不到。
所以尽管他巧施妙计,但最后却落得全军覆没的结局。
此役,萨曼波斯二十三万人中,被直接斩杀超过一万,俘虏四万多,伤重不治者三万多。
投药杀水而死者不计其数,连河水都被染红,最少没了五万多人。
剩余的十万人中预计能顺利过河的也最多不过几千人,其余不是被汉军追上杀死或者俘虏成为奴隶,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死在逃往的途中。
最后跟随阿布.优素福难逃到吉达要塞中的,只有四千余人,可以称得上全军覆没。
按照萨曼波斯四百三十万人口,成年男丁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三十五来算,全萨曼波斯成年男丁也就是一百五十一万左右。
这一下就没了最少二十万,直接没了百分之十三。
更可怕的是,这个时代不是说你有多少人丁就能动员出多少人丁的,有些人口凭借暴力机关强行收点税可以,重创后还想找他们征兵,那基本就是奢望。
这样来算的话,萨曼波斯埃米尔国至少在这一仗中,失去了百分之三十它能动员的男丁。
而且,不是一个男丁都能成为战士的,就算每个都能,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训练出来的。
同时,这次惨败还丢失了大量的物资,甲胄和武器以及马匹起码占全国的六成以上,举国之力在康居(撒马尔罕)囤积的粮草等也基本丢失。
精锐的古拉姆禁卫只剩下了两三千,国内伊克塔贵族封臣几乎全灭。
可以说,经过这一仗的惨败过后,萨曼波斯埃米尔国已经在事实上来到了灭国的边缘。
。。。。
郭婤儿身着一袭青色襕袍,头戴罗幞头,身后数个身穿布面铁甲的甲士在护卫着她。
她每走过一地,那些在血水和泥水中打滚的萨曼波斯俘虏,一看来了个面相柔和的官员,都疯狂在地上磕头,乞求这位官人能饶恕他们,不要让他们进入奴隶营。
郭婤儿愣住了,她看见了一个疯狂对着他磕头的男人,曾几何时,她还在怛罗斯见过这个男子,萨曼波斯赫拉特省区哈克姆(总督),还是萨曼王族近支。
这个原本像是在天上的贵族哈克姆阿尔.哈巴德,此刻如同在泥潭里打滚的野狗一般卑贱。
郭婤儿慢慢朝这位哈克姆走过去,哈巴德停止了磕头,十分顺从的把头杵到了地上。
郭婤儿缓缓抬起脚,肆意的踩在了哈巴德那已经开始谢顶的头上,用十分标准的呼罗珊口音波斯语说道:
“哈巴德,尊贵的桃花石皇帝陛下,草原人的天可汗,沙赫沙阿(波斯万王之王)的宠妃,萨曼人的公主塞菲叶殿下,现在征召你作为她的忠犬了!”
这标准的波斯话一出口,跪在泥水里的俘虏们疯狂了。
他们疯狂的嚎叫了起来,每个人都跪在地上想要膝行到郭婤儿身前,来亲吻他的鞋子,哪怕被护卫甲士们用木棍打的头破血流也不曾停止。
哈巴德浑身一抖,随后就在泥地里惊喜地大喊,“塞菲叶公主?哈巴德愿意成为塞菲叶公主的。
不!卑贱的哈巴德没有资格成为赛菲尔公主的忠犬,哈巴德能成为这位桃花石萨哈比(阁下)的奴仆就足够了。”
“哈哈哈哈!”郭婤儿癫狂的大笑了起来,只笑得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荡,千言万语汇做一句高喊:
“胡虏何足贵!”
发泄之后,郭婤儿对着身后一路护送他来的左金吾卫队正一拱手。
“胡家哥儿,把这胡虏锁上,以后用得着他,咱们去见虎大将吧!”
在泥水与血水混合,但是让她感到无比荣耀与骄傲的战场上,郭婤儿擦干眼泪,知道该她表演的时候到了。
萨曼波斯注定要被灭亡,但不是现在,这就是圣人让塞菲叶公主认她为妹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