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路过来,婉儿你都看见了什么?”徐徐行进的马车上,在女孩儿脑袋上蜷缩成一团的江畋,突然提问道: “嗯……”女孩儿不由侧头道:“长安城内的官属将吏,三教九流之辈,诸行百业之属。”“这满大街其实只有两个人。”江畋故作深沉道:“一个叫做名,一个叫做利而已。” “当然,这其实是佛门的揶揄,对你这种未喑世情的小女,未免太过精深了。”看着目瞪口呆的女孩儿,江畋又笑着改口道:“其实你可以先从认识社会开始,也就是无数天下人构成的聚合体。” “上自高高在上的明堂天子、朝堂臣公,下至最为卑微的小民、奴婢,都是这个名为社会体系当中的一员;虽然,他们彼此之间看似毫不相关,但却通过社会这个聚合体的无形纽带,产生关连。” “这事看起来有些荒诞不羁,但又切切实时的存在着互动和联系;哪怕有些人终其一生也素未谋面。”看着女孩儿疑惑的眼神,江畋继续说道道:“但彼此间生活起居所产生的结果却息息相关。” “最好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历代的民变,乃至是改朝换代的群雄了;底层的官吏肆意妄为,令地方小民百姓的不得活,自然就会激起民变;天子治理无方,海内鼎沸,自然有野心家起于草莽间。” “前朝的炀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范例;但着对你还是未免谈过抽象和艰深了;”江畋又继续道:“所以,我们先从社会的本质和存在规则,开始说好了;社会的诞生,是源自生产生活的需要。” “比如,远古时期的人类,刚刚脱离了蛮荒,学会用火取暖和制作熟食;为了抵御野兽横行与变幻莫测的天候,自然而然聚集在一起报团取暖,互助求活,这就成了最初的部落,也称氏族结社。” “这就是社会的雏形,然后更多的氏族/部落,为了生存和生产所需,以地域为区分聚集在一起,或是相互争抢山林水源的资源产出,就构成最早的大型聚落/城邦;诞生了统领部落联盟的共主。” “史书中尧舜禹汤的传说莫过于此;待到夏启杀防风氏立威,以家国天下传续;这就是夏商周三代之治起源;然后在征战和抄掠中,造就贵族、国人和奴隶的贵贱之别,有了国人和野人的区分;” “此为春秋战国之始,然后最终七国一统与祖龙,才有了天下这个最大的社会体系;此后,无论如何历朝历代如何演化,都始终是万变不离其宗。因此帝王将相,但也不过是最顶端的管理者尔。” “但他们为了世代维系的家国天下,才以各种方式塑造了天命之说,以儒学为本,缔造了天人感应的理论,天地君亲师的伦常体系;以为千秋万代的维系下去,但是世间万物总是在发展中前进。” “一旦王朝自上而下积重难变,不能再顺应天下演变和发展的大势。那就自然会有忍无可忍,走投无路的底层大众,在有识之士或是野心之辈的引领下,争相如抱薪投火一般,迅速摧毁旧秩序。” “然后,在天下板荡的无序混沌中,用无数人的血肉尸骸为铺垫,竞相逐鹿天下要冲,重造出一个让大多数人认可的新秩序来;因此旧朝的终末崩灭,也孕育着新朝的奠基之初;如此治乱循环。” “因此,作为无数人构成的社会体系,最大一个特点就是天然的秩序性,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有人扎堆的地方都存在秩序,哪怕这是一种暴君、恶政之下的秩序,同样也是诸多秩序的一部分。” “一旦失去人群相互依靠和制约的秩序,社会体系马上就会崩解,变成弱肉强食和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的蛮荒混沌状态;这也是许多饥荒、天灾中,官府维系不力,造成的流民潮和动荡的视源。” “除此之外,社会的另一大特性,就是始终在向前发展;也就是持续更新换代的需求。从远古的茹毛饮血,到现今的衣冠伦理;就是社会持续发展和进步的结果;虽有过短暂倒退但终不可逆转。” “所以啊,婉儿,”说到这里江畋顿了顿,低头喝口她奉上的茶汤道:“如果有人宣称要克己复礼,那可以敬他或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但若想要鼓吹王政复古,那就要警惕其中的野心家之流。” “因为,这世上就算是最为卑微的斗升小民,也没有人希望回归到成百上千年前,那种刀耕火种、兽衣穴居的古典时代中去了。但凡如此宣扬,要么是读书不求甚解,直接读成教条刻板的傻子。” “要么就是想要籍此掀起纷争和动乱,然后,从中为自己牟利的苟且小人,或是暗藏祸心的野心家;要么敬而远之,要么就尽快狠手弄死之;千万不要与之纠缠,不然反就遂了彼辈的盗名欺世。” “好吧,看来没有亲身的经历,你也理解不了太多,”江畋又看着表情越发茫然,隐隐变成蚊香眼的女孩儿,好笑道:“接下来,就该说到社会阶层和阶级性了;社会中只要有分工就会有阶层。” “就好比有的人种田,有的人做工,有的人经商,有的人当官,还有的人领军打战;虽然社会体系中分工不同,但是长年累月自然形成三六九等的阶层,由此自上而下压迫和榨取,又构成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