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屋门大敞,郡卒长驱直入。</p>
“荀督邮有令,整个秦府都细细的搜,所有的书籍、文书、箱子、金钱一并封存。柜底、床下、院中,一处也不可放过。”</p>
郡吏们四处乱翻,书籍、杂物扔的遍地都是。</p>
秦牛不在府中,秦宜禄闻询赶来,拦在所有人的面前,惊诧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府邸?”</p>
张飞咧嘴一笑,大声嚷嚷道:“搜的就是你秦家的府邸!”</p>
看到眼前的黑壮汉,秦宜禄皱着眉头,连忙问道:“你…你是何人?”</p>
“我是你张爷爷!让开!”</p>
说着话,张飞一把推开秦宜禄。</p>
秦宜禄哪里受过这个,当即叫嚣道:“都过来,上…”</p>
登时,十七、八个护院集结就朝张飞招呼过去。</p>
只是…这群护院,张飞一个手就足够撩翻。</p>
牛刀小试,地上就倒下一片。</p>
整个大门处,便是“哎幼、哎幼”的惨叫声。</p>
“怪不得平素里仗势欺人,原来养了这么些打手!可惜,还不是你张爷爷的对手。”</p>
秦宜禄一怔,他清楚,这府邸中藏着他爹的多少秘密?</p>
怎么能放任外人来搜呢?</p>
当即一咬牙,秦宜禄从怀中掏出匕首直取张飞,哪曾想,却被张飞噼手夺过,顺势将这秦宜禄按在墙壁上,冰冷的刀锋贴在其面上。</p>
这一招是真功夫。</p>
这下,无论是来搜秦府的郡吏,还是支援过来的护院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再没有敢上前的。</p>
“呵呵,你这模样倒是长的挺俊,要是不想毁了这俏皮囊,就给你张爷爷老实点儿!”</p>
秦宜禄那不甘的眼睛中满是担忧,他似乎已经遇见到,十几年才好不容易崛起的家族,今日有可能轰然倒塌!</p>
“放开他!”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女声骤然传出。</p>
看到张飞架在秦宜禄面颊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一个女人不管不顾的便跑了过来,只是…还未跑到张飞的面前,就被一干郡卒按住。</p>
“你又是何人?”张飞看着那女人。</p>
女人咬着唇,“我是这秦府的妾室…”</p>
“是这小子的妾室?”张飞眼睛望向秦宜禄,饶有兴致的追问了一句。</p>
“不,我是他爹的妾室,也…也是他亡兄的妾室。”女人这一句话脱口…</p>
张飞一敲脑门,感觉信息量有点大。</p>
一时间…他竟没反应过来。</p>
这女人正是杜小娥…</p>
她原本因为关羽的事儿,被秦老爷关了起来,可往往秦牛出府后,秦宜禄就会偷偷的把她放出来,让她透透风。</p>
这次…两人正在那清冷的院落中说话,就听到了这擂门响。</p>
“这位官爷…我…我知道老爷的钱,老爷的账目藏在哪?我…我带你们去,求…求官爷放了他!”</p>
杜小娥哭腔着向张飞求饶。</p>
张飞大喜,当即松开了秦宜禄,“你知道,那就省事儿多了,前面领路!”</p>
秦宜禄却是大喊。</p>
“我乃是当今太学生,天子门生,你…你无凭无据搜我家府宅,我…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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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禄的确上过太学,那是因为颜良不喜欢读书,颜和才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这个名额让给了秦宜禄。</p>
当然,这些也是多亏了袁家的面子。</p>
而洛阳太学,乃是汉帝国培养顶级人才的地方。</p>
天子便是名誉校长,故而说是天子门生也并不为过。</p>
“天子门生?”张飞冷哼一声。“你张爷爷我与许多弟兄们,都亲眼看到有贼子偷了陛下御赐的《细君公主出塞图》,逃到你这府邸,若然你张爷爷没搜出来,那张爷爷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让你踢着玩!”</p>
——图?</p>
——细君公主出塞图?</p>
这下,秦宜禄突然想到了什么。</p>
昨夜…</p>
他父亲喜得了一幅大家名画,还让他去品鉴,似乎便是…便是这《细君公主出塞图》。</p>
只不过…那不是…不是太原王氏的族长王允送来的么?</p>
怎么…怎么又变成天子御赐?</p>
骤然间,秦宜禄明悟了。</p>
中计了么?</p>
“啪嗒”秦宜禄跪了,他抱住了张飞的大腿。“这图…这图是有小人送给家父的,家父哪里知道,这是御赐的啊!”</p>
“容…容我去为官爷取来这图,还有…若是官爷要钱,家父可以给,多少都可以,都可以!”</p>
话音刚落。</p>
“就你?还是太学生么?”</p>
一道声音从张飞的身后传来,却不是督邮荀或还能有谁?</p>
“荀…荀督邮?”秦宜禄认出了来人。</p>
荀或的话还在继续。“太学是多少人向往的学府,每个太学生心中永铸的是石经上那‘帝之辅弼、国之栋梁’八个大字,可你身为太学生?学到了什么?”</p>
荀或的语气逐渐的加重。“去太学读书是让你明事理,知荣辱,而后内冕之谦,严于利己,宽以待人,是让你有一个起码的是非观,而不是让你自觉高人一等、包庇黑暗!”</p>
言及此处…</p>
荀或直接下令。“无需管他,继续搜!”</p>
当即,杜小娥就带着张飞与一群郡卒往后院搜去,整个秦府被围的水泄不通。</p>
颜和跟在荀或的身后,只觉得汗流浃背…</p>
莫说是别人,就是他都不知道,这秦府中藏着多少秘密?</p>
会不会牵连到他的头上?</p>
会不会引出窃天坞一事?</p>
会不会引出那一系列的冤假错桉?</p>
大意了…</p>
真的大意了。</p>
昨日荀或提及重查卷宗,让他单纯的以为,这位督邮是打算以此为突破口。</p>
错了,大错特错了。</p>
他不过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真正的突破口是——秦家!</p>
好阴损的诡计!</p>
颜和不知道,这诡计是不是荀或设计出来的,可他已然能发现,无论是秦家,还是窃天坞,或者说是他颜家,已经被牵扯入这张大网之中。</p>
此刻的他只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晕眩的厉害。</p>
…</p>
不多时,在秦府内的一方雅致的阁院内。</p>
郡卒抬出了十几口箱子,抱出来一些文书。</p>
“就这些?”</p>
荀或看着这些箱子,凝眉道…</p>
要知道,整个计划都是柳羽安排的,而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步,便是“收网”,只是…俨然眼前的“网”有些不够看哪!</p>
仅仅几个箱子,这才有多少钱?这才有多少罪证?</p>
见周围郡卒没有回话,荀或抬高音调,再度问道:“就找到这些?”</p>
“是!”</p>
郡卒如实回答。</p>
杜小娥却是在张飞的耳边悄声言语几句,却见张飞勐然取出他的那把屠刀,往地上砸了过去。</p>
看到这一幕,秦宜禄急了。</p>
方才被荀或驳的面红耳赤的他,此刻合身扑在地面上。</p>
“你们要搜家便搜家,何必…何必要毁我家院子?”</p>
这话脱口…杜小娥抿着唇。</p>
“秦大哥,别挣扎了…瞒不住的,这位张官爷答应我,会…会饶过你,我…我才说的。”</p>
她的话音未落,有郡吏将秦宜禄拉了起来。</p>
张飞则再度蓄力。</p>
“咣,咣…”</p>
巨大的臂力加持下,几刀下去,地面竟是裂开了缝隙,俨然…这些石砖铺的本就不实。</p>
而张飞加力,勐地撬开石阶…</p>
突然间,一阵金光闪烁,在这日头下,反射出极为耀眼的光芒。</p>
——金子。</p>
整个石阶下埋着的全部都是金子,全部都是。</p>
“啪嗒!”</p>
金子出现的瞬间,秦宜禄整个人应声倒地,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几十年方才崛起的秦家,这一刻即将轰然倒塌。</p>
其它的郡卒看到了金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也用佩刀去撬地上的石阶…</p>
果然,整个院子的石阶之下埋着的都是金子。</p>
明晃晃的金子!</p>
这耀耀金光闪烁的每个人都睁不开眼睛,所有郡卒心里就两个字——发了!</p>
他们不由得更加卖力…</p>
这一波,真的要发了呀!</p>
反观荀或,哪怕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可那是强制镇定,他的心头已经是波涛汹涌。</p>
贤弟柳羽派张飞交给他的那封信笺中,提到秦府中有猫腻!</p>
可谁能想到,这猫腻竟这么“大”、这么“多”,丝毫不夸张,荀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p>
能铺满整个院落的金子,这得有几千斤吧?</p>
这也能够证明,这些年解良县有多么的黑暗?</p>
果然…</p>
光找不到的地方,连泥土中都是阴暗与腐朽的味道。</p>
“哐”就在这时…</p>
杜小娥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打开了院落中的一个个箱子,像是要亲手去葬送这些黑暗。</p>
在这里过着的那非人的日子,被充当为容器,她…她真的受够了。</p>
箱子内是一封封竹简。</p>
荀或打开了一封,一行篆体小字跃然眼前。</p>
——“熹平元年,一月初三,涿郡商贾张世平贩马路过,缴纳过路十万钱,七万送于颜府,一万送于窃天坞。”</p>
——“熹平元年,一月初六,收到窃天坞三十万钱,系劫掠并州商贾所得。”</p>
——“熹平元年,一月十三…”</p>
——“熹平元年,一月十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