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道家？</p>
这么厉害的么？</p>
被儒术统治的大汉，被儒术统治的洛阳，第一次，这里的百姓们与道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且第一次，他们发现道门的博大精深。</p>
一个将军、将门、武者、游侠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在道家这儿反倒是迎刃而解了。</p>
道教…</p>
不，是天师道，究竟…究竟这天师道中还蕴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能量呢？</p>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对“天师道”好奇，都开始对“玉林观”好奇，乃至于对这位“玉林观主”充满好奇。</p>
反观柳羽，他徐徐走到袁术、郭图的面前。</p>
郭图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p>
而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他或许还要被…被荀或再压制十年，或者更久，本以为因为荀或的决策，他俩的位置彻底调换，现在才发现，荀或终究是荀或…这座山，他没那么容易翻过去。</p>
就在这时，柳羽开口了。</p>
“郭公子抱歉了…”</p>
“文若不需要弃文从武，也不需要弃儒从道，他只需要用并不擅长的武艺与一丢丢的道法，配上一颗赤诚之心，就能够焕发出无限的勇力与决心，这点可比某些人只会动动嘴脾气强多了。”</p>
“郭公子方才说，今年没有评上孝廉，还可以等明年，后年，多半…文若就等不了你这么久了，如此大功之下，朝廷势必有所封赏？直接入朝为官也不是妄想，这不就跳过孝廉了么？罢了，郭公子还是继续熬吧！保不齐两年后，评孝廉时，可以来寻文若的帮助呢？想必依着文若的性子一定会予以帮扶吧？”</p>
讲到这儿，柳羽微微一笑，握起拳头，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p>
最后不忘补上一刀，啊不，是补上一句。</p>
——“郭公子可千万要努力呀。”</p>
杀人诛心…</p>
郭图只觉得后槽牙“咯咯”直响，他听得每一个字都觉得刺耳无比，他踉跄了一下，又险些没有站稳，他想说柳羽一定是施了什么奸计。</p>
可他敏锐的察觉到，这种时候，重人簇拥之下，就算是柳羽施了什么奸计，他能说么？</p>
哪怕是奸计，那也是为了大汉的面子，是为了汉人的面子！</p>
莫说是诋毁，就算是坐实了，他真的查到有什么奸计，也得全都咽进肚子里。</p>
憋屈…</p>
简直太过憋屈。</p>
“文若…”郭图低着头，很愧疚的望向荀或。“恭…恭喜了。”</p>
他很不情愿的说出这么一句，长袖一甩，愤愤离去。</p>
反倒是袁术，他望向柳羽的目光充满了质疑。</p>
流言是他派人散播出去的。</p>
这事儿是他挑起的，可最后…倒是成全了柳羽，成全了“道”教，成全了荀或、蔡邕、桥玄…这几个“非我族类”之徒。</p>
袁术恨得是牙痒痒，怒火中烧。</p>
“柳观主，你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p>
此言一出…</p>
四周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就像是在看“智障”儿童一般，投给袁术无限“关怀”的目光。</p>
唯独荀或，兴奋之余的他，尚来不及去关注袁术。</p>
他心头想起的是。</p>
就在今早，他睡醒时，依旧觉得这剑阵赢不了，因为这“天、地、人三才剑阵”中他荀或就是最大的破绽。</p>
于是，他再一次去寻贤弟柳羽。</p>
而柳羽那时总算对他坦白了一切。</p>
——“南匈奴王子是真的！”</p>
——“可若是南匈奴王子，从一开始起，就听从于我的安排呢？”</p>
——“简单点说，南匈奴南下派出使者，整个事件本来就是愚弟安排的。”</p>
那时候的荀或有些将信将疑…</p>
他甚至以为，这是贤弟为了让他重拾信心，故意编纂出来的话。</p>
可现在…</p>
再度去回味这番话，再从头去看这件事儿，荀或只觉得，这是一个弥天的局！</p>
甚至，有那么一刻，荀或觉得…这个局，才刚刚开始。</p>
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继续陷入其中。</p>
比如…这位袁家嫡子——袁术袁公路？</p>
…</p>
…</p>
冀州，中山国，无极县，甄家府邸。</p>
午后的书房显得格外的静谧，温酒的酒注里注满了好酒。</p>
甄逸给刘备舀上一碗，两人颇为悠然的在品酒。</p>
一个原本站在窗前的胡人商贾，坐回了甄逸的面前，口中轻吟。“今日一过，洛阳那边多半就能传回消息了。”</p>
哪怕是很平澹一句话，可胡人商贾的语气显得格外的急切。</p>
甄逸颔首。“只等消息一回，阁下便能把货拉回去，价格按照约定的，我们这边降低三成。”</p>
“哈哈哈哈…”</p>
胡人商贾像是很高兴，他颇为豪放的举起一碗酒，“甄兄这次的诚意，呼厨泉单于感受到了，自然，我们也会表达出我们的诚意，这次南匈奴的使者与王子，甄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至于…那白面…”</p>
胡人商贾提到的‘白面’是“五石散”。</p>
这是一种服后使人全身发热，欲火焚身，更能够迷惑心智的药物，一经服用即迅速成瘾，极难戒掉。</p>
说到底，就是一种能让人产生依赖的迷幻型慢性毒药。</p>
这种药物在魏晋时期极其风靡，大名鼎鼎的何晏何平叔对五石散的描述是，服用后先是五脏六腑发热，全身彷佛烈焰焚身，等着热量散尽后，全身又接着发冷。</p>
这等刺激效果，以何晏自己的话说——“并觉神明开朗。”</p>
唐代孙思邈则呼吁世人——“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p>
由此可见，这方子的瘾有多大，这方子有多霸道！</p>
至于，其成分，有两种药方。</p>
其一是炼丹大师葛洪提出的“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p>
其二是隋代名医巢元方提出的“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尽管“五石”配方各不相同，但其药性皆燥热绘烈。</p>
而柳羽之所以要把这方子教给甄家，让其贩卖到胡地，是因为马匹！</p>
胡人不贩马给汉人；</p>
汉人不贩镔铁给胡人，这是边陲商贸的铁律…</p>
可为了囤积良马，柳羽必须让甄家能从胡人手中买到马匹，但又因为立场问题，柳羽还不想让胡人在马匹生意中赚得太多，于是…五石散是一次大胆的尝试。</p>
原本柳羽的打算是，通过五石散撬开胡人马匹市场，然后用五石散赚得的钱币，大肆引进胡马。</p>
可当五石散真正进入塞外后，一切都变了。</p>
这小小的粉末因为它的“成瘾性”、“迷幻型”，在胡地竟是风靡各部。</p>
甚至，各部落首领为了能够抢到五石散，不惜大打出手。</p>
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一经服用，更是一日也离不开五石散，甚至不惜为了五石散，允许甄家在南匈奴不加限制的购买马匹。</p>
甚至到后来，呼厨泉更是通过分发“五石散”给各部落首领，巩固其地位，五石散的价格一直处于高位。</p>
当然，甄家不会告诉南匈奴人，长期服用五石散的危害。</p>
说到底，这是一种慢性毒药。</p>
为了与甄家顺利的交易五石散，呼厨泉特地派胡商住在中山国无极县，就是方便与甄家沟通。</p>
更是无数次的提及过，请求甄家适当的降价，他们不惜以降低马匹的价格为代价。</p>
只是，柳羽不同意，甄逸也就没有同意。</p>
说起来…</p>
无论是柳羽还是甄逸都没能想到，撬开胡地马匹市场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这小小的粉末，甚至，通过这五石散，柳羽都能一定程度影响南匈奴的决策。</p>
譬如…此次鲜卑向南匈奴抛出的“橄榄枝”，邀请其共同南下劫掠。</p>
大汉不知道的是，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当即就拒绝了。</p>
倒不是因为大汉与鲜卑的实力。</p>
而是因为这五石散，一旦南匈奴与大汉决裂，他就再也买不到五石散，这不单单是他个人的享受，更是各部落听命于他的一大助力。</p>
呼厨泉单于拎得清…</p>
基于这些…</p>
这次，甄家颇为大方的提出，今年五石散的售卖价格降价三成，条件是，南匈奴的使团必须听从柳羽的吩咐。</p>
呼厨泉自然高兴，当即应允。</p>
如今，只等洛阳城的消息传回，新一批的“五石散”就能够按照新的价格采买。</p>
胡人商贾此刻已经有些急不可耐。</p>
单于呼厨泉更是望眼欲穿。</p>
此刻，知晓了一切的刘备，只觉得目眩神迷，这位玉林观主的操作简直神乎其技，让人目不暇接。</p>
他已经看呆了无数次，看醉了无数次。</p>
这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坚信，南下去拜访柳观主是何其睿智的决定。</p>
能救下柳观主的夫人，这是天赐的机缘哪！</p>
“玄德贤弟。”借着出门小解，甄逸饶有兴致的询问刘备。“柳观主的计略是不是出乎你的预料了。”</p>
“是…是…”刘备感觉嘘嘘的时候，浑身都在发颤。</p>
“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p>
甄逸笑着感慨道。</p>
“什么？”</p>
刘备满是好奇。</p>
嘘嘘过后的甄逸抬起头，隔着窗子望着天，抖了抖，旋即轻吟道。“柳观主说，这叫‘经济制裁’，也称‘商业制裁’用好了，可比武力压制更可怕十倍，一百倍！”</p>
呃…</p>
经济制裁。</p>
刘备默默的记下了这个词，他发现…自打南下以后，哪怕是还未到洛阳，他也是日日涨知识了！</p>
这些知识，纵是他再织席贩履五百年？也无处觅得！</p>
…</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