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洛阳城楼上。</p>

荀或跟着父亲荀绲走过城门，此时的城楼下围着大群百姓，人声嘈杂，他们俩不禁转头去看。</p>

只见城楼上挂着几只木栏盒子，里面赫然是中常侍王甫、隐强侯宋奇、永昌太守曹鸾的头颅…</p>

天气炎热，头颅上停满了畅饮，一两只野狗昂首望着滴落而下的血迹，望眼欲穿。</p>

而老百姓们莫不欢欣鼓舞的拍手较好。</p>

——“听说扶风宋家与永昌太守与王甫一道贪墨钱财、为非作歹，陛下竟真的诛杀了他们，真是大快人心！”</p>

——“还有这次牵扯到的官员，许多都已流放边陲，就连那‘权倾朝野’的曹节、张让也受到了重罚，想不到这些道貌岸然的士人竟背后与阉党勾结！该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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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曹嵩曹大鸿胪被陛下亲自放了，没想到，永昌太守曹鸾的伏诛竟没有牵连到曹家…这次，曹大鸿胪还真是幸运哪！”</p>

——“害，要不是曹家那公子曹操奔走于此事，曹家哪里能逃得了干系，怕是曹大鸿胪的头颅也…”</p>

——“曹家那公子？该不会是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的那位吧？”</p>

——“除了他还能有谁？”</p>

议论声此起彼伏…</p>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悄悄的问。“宋皇后被幽禁，外戚彻底覆灭，许多士人、宦官遭到灭顶之灾，如今这朝堂上？又是谁说了算呢？”</p>

众人闻言转头去看，发出这一言者是荀绲。</p>

似乎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察觉到父亲的失言，荀或赶忙拽住父亲走出城门。</p>

“文若？你这是…”</p>

“父亲说错话了。”荀或连忙解释道：“父亲所思所想与百姓的截然不同，今日在城楼上挂着的首级是王甫，他们欢欣鼓舞、拍手叫好！可即便不是‘罪大恶极’的王甫，只要是官员，哪怕是清廉的官员，他们也会拍手叫好！他们只是仇视高高在上的官罢了！不论这官是污浊？还是清澈！”</p>

这…</p>

听到荀或这么一番话，荀绲轻呼口气，点了点头。</p>

感慨道：“是啊…”</p>

他骤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询问荀或。“近来，你与那曹家子多有联络，这些道理是他教授你的！”</p>

“不！”荀或摆了摆手。“是另外一个更年轻的公子！”</p>

“唔…”荀绲一脸的诧异。</p>

荀或浅笑道。“尽管缘悭一面，可观其字，闻其言，孩儿亦收益良多…他日待得这位公子归来，孩儿必定要再度来此洛阳，登门拜访讨教！”</p>

霍…</p>

荀或的这么一番话，让荀绲略显惊讶。</p>

在他的心底里，自己的这个儿子无论是才学还是机智，他都足够的出色，是同龄人中的翘楚，能让他提及“受益良多”、“拜访讨教”的公子可不多！</p>

“真的有这么厉害？”荀绲补上一问。</p>

“或许，比孩儿想的更厉害！”荀或的语气愈发的笃定。</p>

就在这时。</p>

一文吏登上城门居高临下地宣读着天子的诏书。</p>

——“朕身为天子，受命于天，却枉顾奸佞误国、欺压良善，此乃朕之罪也！今日，朕不斩此逆，则帝国倾危，是以诛杀奸佞及同党，以儆效尤，以正视听！若有臣子再枉顾天恩，为非作歹，欺行霸市，朕绝不姑息！”</p>

荀绲与荀或昂首聆听…</p>

荀或眼眸眯起，不禁心头喃喃：“陛下的目的终究是达到了！”</p>

是啊…</p>

——罢皇后，废外戚，除阉首，平民愤，就连士人、党人也被敲山震虎！</p>

从此之后，怕是再无人敢为窦武、陈蕃翻桉，敢为党锢之祸翻桉！</p>

陛下的身边，也终究不再被“党人”所包围！</p>

这一场博弈，天子完胜！</p>

就在这时…</p>

却见一个人低声垂泪走过，悲戚万状，他提着酒壶，脚步踉踉跄跄。</p>

却不是昔日的大长秋曹节，还能有谁？</p>

“王常侍，哥哥来送你一程！哥哥对不起你了！”</p>

俨然…</p>

曹节是想到了昔日里，他与王甫共同保护年少的皇帝，除掉权臣、外戚，幽禁窦太后等一桩桩往事。</p>

只是，昔日的并肩兄弟，今成野狗之食，曹节将酒壶倾斜，酒酿坠落在地，和他滴落的泪浸湿一片黄土。</p>

他口中发出极轻极细的声音。</p>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非…若非曹瞒的那封信笺，咱们兄弟就都沦为这野狗之食，哥哥对不起你了！”</p>

声音低垂…</p>

唯独曹节一人能听到他那喃喃之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