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眉梢，天空中暗夜如磐。</p>
今夜的天子刘宏罕见的没有叫妃嫔侍寝，这对于每一日精力都格外旺盛的他，实属罕见。</p>
孤灯下，他独自一人坐在寝殿之内，良久无语。</p>
今日他吸纳的东西太多，还不能完全消化。</p>
譬如…废史立牧的阴谋，譬如蛾贼叛乱的真相，譬如…土地田亩之外的养猪…这些都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p>
有那么一个瞬间…</p>
他感觉，他的羽儿太博学了，博学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好像什么都懂，好像天下大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种感觉很奇妙！</p>
甚至…刘宏会想，若是…若是他的羽儿不是要匡扶、中兴汉室，而是要助纣为虐，去帮助氏族，去帮助黄巾军…那他的大汉王朝，会是什么样子。</p>
刚刚想到这里…</p>
“陛下…”</p>
窗外传来轻微的声响，是蹇硕的声音。</p>
而这个时间，他的到来…显然，是天子刘宏特地安排的，在回宫的路上，刘宏就安排他去调查一个人。</p>
是冀州刺史——王芬！</p>
因为在与羽儿交谈的最后，羽儿特地欲言又止，又意味深长的提及了这个王芬。</p>
羽儿的原话是——“如今冀州的刺史是王芬吧…这家伙…”</p>
当刘宏追问“王芬怎样时”，羽儿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没什么”！</p>
越是这么说，刘宏越是觉得…是不是羽儿发现了什么？窥探到了什么？只不过…因为没有确定，或者没有条件确定，故而…不敢笃定。</p>
那么…</p>
是什么呢？</p>
刘宏当即派蹇硕去调查王芬，他要调查到此人的所有情报。</p>
“陛下…”</p>
不多时，蹇硕已经进入了刘宏的寝居。</p>
刘宏坐在床榻上，询问道：“怎么样？这王芬如何？”</p>
“官声极佳…”蹇硕如实禀报，“王芬本是士人口口相传的‘八厨’之一，因为党锢，四处流亡，自从陛下解除党锢之后，任命王芬为冀州刺史，不过一年，王芬收纳流民，安抚叛乱，治军理政，很快使冀州安定下来，民生富饶！无论是从声望上还是民望上，亦或者是官员间的考评…都是极佳！”</p>
“什么…”</p>
刘宏瞪大了眼睛，诧异的望了蹇硕一眼。</p>
他觉得这事儿…就有些诡异了。</p>
珠玉在前，羽儿有一双慧眼哪，他特地提及此人，证明此人绝不简单…可偏偏，蹇硕的调查中此人没有丝毫的黑料，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p>
“有趣…”</p>
刘宏口中轻吟道：“一个党人去地方任职，可上上下下都认为其是个廉吏，可偏偏蛾贼叛乱最凶勐的地方就是出在这个廉吏的冀州！”</p>
念及此处…</p>
刘宏的眉头微微的皱起。</p>
蹇硕自然知道刘宏的意思，当即道：“陛下考量的是，唯一的可能是…王芬身边的人，身边的官员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人愿意说王芬的坏话，或许因为利益纠葛，也没有人会诋毁他…”</p>
蹇硕禀报时，暗暗观察着刘宏的脸色，见其面容中并没有什么怒意，他才继续说道：“不过，既是党人…或许，他背后也像是其它党人那般，有一条线将这些势力连接在一起。如要查，只查考评怕是查不出结果，必须要去实地，将他的底细摸个清清楚楚，到那时…或许就会有截然不同的收获！”</p>
“……”刘宏沉默了…</p>
这才是一个王芬，才是羽儿口中随口提及这么一句的王芬…</p>
如果，王芬的确有古怪…还不知道大汉有多少官员…身处于一个个不同的势力之中，官官相护，欺上瞒下…实际上，却鱼肉百姓！</p>
“看起来，羽儿提及的那件事儿…还是要去做一下了！”刘宏轻吟…</p>
只是这一句话声音极小…</p>
蹇硕并没有听清楚。</p>
“蹇校尉…”刘宏的声音接踵而出，“你派信得过的人去冀州，实地考察下此人…有消息第一时间报回，要快…”</p>
刘宏的语气急促…</p>
事实上…</p>
王芬到底有没有古怪，这关乎，他是否要按照羽儿的另一个计划去行动！</p>
“喏！”蹇硕拱手…</p>
“好了，你下去吧！”刘宏挥挥手，让蹇硕退下，安排完这件事儿，他有些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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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曾想…</p>
蹇硕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陛下，臣…还探查到一事，事关…十常侍与大将军皇甫嵩！”</p>
唔…</p>
刘宏眼眸微眯，缓缓的接过竹简，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p>
他整个人一怔。</p>
可很快，他笑了…</p>
“看看，这仗才刚打赢，宦官与将门又斗起来了！”</p>
…</p>
…</p>
黄巾平定。</p>
茫茫冀北大地，被杀得百里无人迹，田地荒芜，房屋毁坏，道路失修，民生凋敝。</p>
曹操负责的后勤，不仅要运送军粮，还要掩埋尸体…</p>
一场北伐死了多少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p>
这一夜，曹操正在动笔，记录挖的坑，埋的人…</p>
——三十坑，一万五千人！</p>
这是最近一场对黄巾残部的清剿的战报，一万五千人中，多数一如既往的不是青年人，而是黄巾军的家儿老小！</p>
“唉…”</p>
曹操感叹一声…</p>
正巧，门外累了一天的侍卫正围在一起在交谈着什么。</p>
曹操站在帐门处，去细细的听。</p>
“听说了么？陛下下诏任皇甫嵩大将军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共计有八千户啊。”</p>
“绕过了亭侯？直接封为县侯…这在以往，还从未有过！”</p>
“世事弄人，皇甫嵩大将军半年前还是…洛阳北寺狱的阶下囚呢，这不…转眼就变成人人艳羡的万户侯。</p>
“可…皇甫大将军杀的人太多了，如今的冀州百里无人烟，千里无鸡鸣…没有人，冀州那些荒废的田亩，谁来耕种啊？”</p>
“唉，谁管这个…从古至今，哪个战场立功封侯的…身上没有几千、上万条人命呢？”</p>
“冀州大地千里凋敝，又是蛾贼的重灾区，民众害怕战争四散逃离，蛾贼肆虐毁坏庄稼…今年的夏粮，怕是要颗粒无收咯。”</p>
听着这些军士的议论…</p>
曹操无奈的摇头，曾几何时，他多少次的告戒过皇甫嵩，让他不要屠戮黄巾军的家小，给冀州留下一些耕种的人，可…现在…</p>
更有甚者…</p>
皇甫嵩的杀戮，很可能会带来巨大的隐患。</p>
“羽弟啊羽弟…希望你信笺中提及的不会成真吧！”曹操感慨万千…</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