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韩林童孔紧缩，心神震动。</p>
他虽只是个练气六阶的小散修，却因其阵法师的身份，眼界早已超出了正常练气修士的范畴。</p>
其他练气修士，甚至很多筑基修士都对数年前那场来自杓山深处的恐怖地震不明就里，或者只知道一些转了不知多少手的失真消息，但他却知道，那场恐怖地震的源头就是三宗化神老祖和九首大尊的斗法。</p>
不过，他所知道的消息也仅止于此，震动于化神存在的彻底陨落后，更多的疑惑便涌上了心头，问：</p>
“那不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吗？我还以为战斗早就结束了呢。</p>
而且，这又与制取聚灵阵、防御阵有什么关系？”</p>
青汕道：“这是两个问题，可归根到底，却还是一个问题。”</p>
听了青汕的话，韩林反而更加迷湖了。</p>
青汕看着一脸迷惑的韩林，缓缓点头道：</p>
“你现在虽只练气修为，但以你在阵道上的造诣，也有资格接触一些秘闻。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够尽全力的做这事，不要因为一些顾虑而藏拙。</p>
我大约也知道散修的一些行事风格，有十分力却最多只会表现出八九分甚至七八分，对此我也能够理解，但是这一次我却希望你能够全力施为。”</p>
说这话时，他看向韩林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p>
韩林被他这么一看，心脏怦怦直跳：“他看出什么来了？他莫不是看出来我在阵道造诣上有所隐藏？”</p>
带着这个思路再去回想青汕与自己讨教阵道知识的场景，他忽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家伙莫不是在套自己的老底吧？</p>
虽然自己对输出的一切阵道内容都非常在意，不含有任何一点超时代的信息在内，但是，青汕的手段他又了解多少呢。</p>
而且，面对一位筑基强者的讨教，心里没飘是不可能的，或许自己在言辞上确实非常注意内容的范围，可指不定就因为一些微妙的情绪变化让他猜到自己还有一些“真正的好东西”隐而不露。</p>
韩林心中疑神疑鬼，青汕却已将话题拉了回去。</p>
“小韩先生或许不知道，化神层次的死亡，有五个层次。”青汕道。</p>
练气小修士听到化神层次的秘闻，心中那点疑神疑鬼都暂时抛到了一边，好奇道：“死亡居然也能分层次？”</p>
在他想来，死了就死了，怎还分层了，而且居然还有五层。</p>
青汕道：“当然，不仅是化神强者，便是寻常凡民，死亡也是可分作两个层次的，你一定也都是听过的。</p>
第一层死亡，肉身死亡，灵魂自然消散于天地，一点真灵或可催生出下一朵相似的花，用大明寺的观点，这便是轮回；</p>
第二层死亡，则在第一层之上，还要加个魂飞魄散，真灵湮灭，其人于这世间最后的遗痕将彻底消失。”</p>
韩林恍然，魂飞魄散，转世轮回，他确实都有些粗浅的印象。</p>
可在有此明悟之后，他反倒对化神的“五层死亡”更加震惊了。</p>
“五层死亡？”</p>
“第一层，形骸之亡。</p>
以化神强者的手段神通，有很多办法重塑形骸，便是没有形骸，灵魂也可驻世长存，这种层次的死亡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陨落。</p>
第二层次，灵魂之亡。</p>
化神之间的战斗，形骸损毁容易，要灭其灵魂却难。</p>
第三层次，意识之亡。</p>
也是大明寺所谓的‘去一切执’。</p>
化神层次的强者，不仅灵魂本身强大无匹，便是在常人想来虚无缥缈的念头心意，也都将具备真实无虚的力量，具备种种神妙莫测之能。</p>
哪怕灵魂死亡，若有残存的意念遗存，种埋在其他生灵的意识之中，这生灵将在不知不觉中扭曲转变成另一种模样，彷佛化神借此躯重生。”</p>
“轮回重生？借体夺舍？”韩林惊骇道。</p>
青汕摇头道：“不一样，不管是轮回还是夺舍，真灵始终不变，只是形骸不同，这更像是老师和徒弟这样的关系。”</p>
韩林缓缓点头。</p>
青汕继续道：“气机之亡。</p>
化神气机乃是生命进入化神层次后天地所赠，哪怕此化神形骸、灵魂、意识尽皆死亡，化神气机也会以某种形式留存于世，你可以理解为化神强者的遗产。</p>
若是有金丹元婴修士得到这种遗产，其晋升化神之路将会顺遂许多。”</p>
看着沉思中的韩林，青汕问：“白象王知道吧？”</p>
韩林颔首：“当然知道，虽然它陨落时我还未出生，但它自爆的影响依然随处可见。”</p>
青汕并没有说这次化神争斗的源头就与白象王有关，只是道：“白象王的陨落，便是形骸、灵魂、意识皆亡，而气机犹存。”</p>
“有点难以置信。”韩林感叹道，不过再一细想，又觉得本该如此，不如此，何以彰显化神之不同。</p>
“第五层死亡又是什么？”韩林忍不住问。</p>
“位格之亡。”青汕道。</p>
“位格之亡？什么意思？”韩林满心的疑惑。</p>
青汕看着韩林，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考虑如何表述，才能让韩林真正理解其意。</p>
想了一阵，青汕才道：“小韩先生，你说，在阵道诞生之前，这个天地间有阵道这个东西吗？”</p>
“什么意思？”韩林一脸的迷湖。</p>
青汕继续：“推而广之，在丹道、器道、符道诞生前，这个天地间存在一个丹道、器道、符道这样的规则吗？”</p>
“你认为，在这些东西并未出现，或者并未完善到现在这种程度之前，这个天地会不会提前给它们的存在预留出一个准确的位置，就像是萝卜坑，然后等到这些事物出现后，便精准的嵌入到这些预留坑之中？”</p>
随着青汕解释到这一步，哪怕韩林脑袋算不得灵光，也已经彻底明白了青汕话中之意，凭借直觉的判断，就觉得——</p>
“不可能吧？”韩林脱口而出。</p>
可当这个判断一出，他同样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天地间并不存在一个名叫“阵道”的东西，那我现在干什么？</p>
青汕颔首：“是啊，这不可能。”</p>
“三宗在很多理念上有分歧，但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p>
三宗认为，天地本身，其最初的最初，就如同大道一样，乃是处于一种混沌蒙昧、无可无不可的状态之中。</p>
天地间，并不天生就有一种名为‘阵道’的事物，之所以现在有了阵道，是在我们修行人一代代的探索、积累、完善中逐渐形成的，我们从天地中发掘出阵道之理。</p>
当第一位阵道宗师成就化神境界，个体生命与天地气机交感。</p>
个体生命得到更进一步的升华，而天地也在这种交感中彻底将‘阵道’这个新事物烙入天地。”</p>
说到这里，青汕停顿了片刻，看着专注入神的韩林，一字一顿道：“这便是位格。”</p>
“在九首大尊之前，这个天地间并不存在九首大尊这样的蛮兽，九首大尊的出现，天地间同样出现了一种与之对应的九首位格。</p>
这在蛮兽中非常常见，除非那些特别强大的蛮兽血脉，化神层次的蛮兽在某一个血脉物种之中都是孤例，个例。</p>
所以，蛮兽位格数量繁多，但却如同暗夜星辰，晦暗不明，这和我们修行人截然相反，我们在天地间的位格不多，却俱都光华璀璨，特别是三宗位格，个个如煌煌大日。</p>
只要九首位格在，哪怕九首大尊从形骸到气机尽皆消亡，在这天地间未来的某时某地，也会再次诞生一位新的九首大尊。</p>
而若是九首位格消亡，那么，此方天地再难诞生第二个九首大尊，诚然，以此方天地的繁盛，也未尝不能诞生第二只同样有着九首的化神蛮兽，但那也是另一回事了，凝出的也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九首位格。”</p>
此刻，韩林心神有些恍忽，有种自己终于接触到真实世界的错觉。</p>
待到韩林从这种恍忽中清醒过来，青汕才以最珍重的语气道：</p>
“位格消失，意味着一条曾经在此界出现过的大道之路，从这个天地中彻底的消失。这条路，永远的没了。”</p>
对于韩林这种才练气层次的小修士来说，这一刻青汕言语间透露出的那种情绪，他并不能完全的理解，但，哪怕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遗憾。</p>
韩林试探的问：“您说九首大尊彻底陨落……难道是，连它的位格也消亡了？”</p>
青汕点点头，又摇摇头。</p>
过了一阵，才道：“九首大尊有一个特性，便是头颅被斩得越多，理智越少，疯狂越盛，破坏力越强。</p>
所以，几位老祖与九首大尊的战斗，前期还算顺利，但慢慢的就越来越艰难，不仅要防备被彻底疯狂的九首大尊一起拖入险境，来个玉石俱焚，更要防止九首大尊对天地的肆意破坏。</p>
那场大地震你也经历过，那不过是化神级力量的一次对撞而已，要是任由九首大尊肆意发狂，这种层次的天灾就不是一场，而是一种日常了。”</p>
韩林心中倒抽一口冷气，一场那么遥远的大地震就对这里带来这么大影响，实在无法想象当这种天灾成为日常会何等恐怖。</p>
“所以，越到后来，战斗便变得越来越艰难，时间自然也就越拖越久。可即便如此，三位老祖的想法也只是斩灭其形骸、灵魂和意识，别说位格，便是其充盈的化神气机也会尽量予以保留，毕竟，这么辛苦的战斗，当然也想收获到战利品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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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九首位格虽是源于九首大尊，却不在九首大尊体内，而是烙印在天地之间，所以，哪怕三位老祖真的有心，也最多只能将其气机一同斩灭，而与位格无涉。”</p>
韩林看着青汕现在这种状态，小心问：“可是出了什么意外？”</p>
“是啊，就是出了意外。”青汕点头：“别问我什么意外，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九首位格在九首大尊陨落的同时一起消亡了。”</p>
韩林有点发呆，有种：“我一个小小练气修士，这么高端的事情，与我真有一星半点的关联吗？而且，九首位格消亡，和你此来目的又有什么关系？”</p>
这一串串疑问在脑子里打挤，但他并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静等青汕后文。</p>
果然，过了一阵青汕才再次开口：“化神陨落天象有很多，动静都非常巨大，但今次这种响彻在所有生灵心灵中的裂帛巨响，却异常罕见，知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吗？”</p>
“什么时候？”韩林很配合的问。</p>
“三千一百二十七年前。”青汕道。</p>
“啊？这么久远？”韩林还是为青汕给出的答桉吃了一惊。</p>
“知道咱们进入此界发起第一场开拓战争的时间吗？”青汕紧接着又问出一个问题。</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