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p>
“没有。”</p>
“还是没有。”</p>
此刻的韩林彷佛魔怔一般，双手捧着石盘在巨大的中央大广场来回绕圈，从正中心走到东边，从东边绕到南边，西边，北边，他就这么一圈圈的走着，寄希望于可能是杓山新城才诞生不久，而自己才带着石盘刚回来，双方还没对上信号。</p>
但当他脚步在大广场每一块石板上都留下了不止一个足印后，他终于死心了。</p>
他心中虽然失望，却还是小心的将石盘收了起来，重新放回纳物袋中。</p>
这是他在四年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一种结果，虽然失望，却也反倒有种另个靴子终于落了地的感觉。</p>
而且，他也不可能就此放弃，这个中央大广场验证不成功，还有曾经老城的中央小广场呢，虽然那里显然已经不符合“四通八达、枢纽中心”这一点，他依然会去仔细尝试，若还是尝试失败，他甚至有了要将整个杓山新城全转一圈的心理准备。</p>
虽然，那个时候更可能就只是求个心安了，但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会去尝试的。</p>
离开中央广场，韩林给自己施了个轻身术，身形轻盈宛如一片羽毛，脚下只是轻轻借力，身形便已翩然远去，向着曾经的中央小广场，现在的灵桃雅园快速接近。</p>
……</p>
灵桃雅园，不仅姜乾可观照的直径两百米区域全被囊括其中，另还有一些区域也被划了进来，占地面积丝毫不比中央大广场小，而且，更有设计上的美感。</p>
从去年开始，随着杓山新城所有重要的功能性建筑，包括中心区域、行政机构和主要街道建设完成，满载荷的大建设热潮便稍稍有些回落。</p>
更多的人力反而被投入到了新城之外的大开荒上，但因为死瘴污浊之气的缘故，那基本都是青壮年的工作，跟着全城热潮忙活了一两年的老人们也逐渐回到了原有的生活节奏。</p>
短暂冷清了一段时间的灵桃雅园也再次变得热闹起来，但相比于中央小广场时期，还是显得清闲散澹了许多。</p>
“看着”韩林如同一只轻盈的大鸟掠至，进入全知视界的观照区域之内。</p>
姜乾心中也在考虑着与他有关的事情。</p>
一直以来，无论之前的贺铁铸，还是现在的韩林，姜乾对他们的态度都是“即插即用”，对他们并没有一个远景设计，也并没有一个远景预期。</p>
他选择在当时给他们以帮助，只是希望以他们为抓手，帮他实现当时的目标。</p>
第一次帮助贺铁铸，是小小的聚居地不考虑如何在蛮荒生存，反而热衷于内斗内耗，聚居地长期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p>
而当时他刚完成对进阶天赋的探索，需要海量红尘气来孵化黑泥分身，为了破解当时那种局面，贺铁铸、刘善长、樊虎这些人便享受到来自他的“特殊扶持”。</p>
而最终形成的局面却是刘善长、樊虎等人团结在了贺铁铸周围，形成了一股新兴的力量，打破了死气沉沉的僵局，开拓道路，修筑城墙，聚居地人心恢复，成功度过两位修行人离开后的低迷危险期。</p>
贺铁铸能在那一次出头，而不是刘善长樊虎或者别的人，既有他的扶持之效，也和当时聚居地已经成熟的议事制度有关。</p>
贺铁铸出头那叫变法，换刘善长樊虎中的一个出头就叫愅命了，而很显然，当时才几百人的小聚落玩不了那样的高端局。</p>
第二次帮助贺铁铸，则是仝子义、郭振这两个老家伙彻底放弃了继续在杓山集“创业”的想法，两人彼此常年互斗反倒是帮他们点开了新技能，临到老了把证治才能给开发了出来，想要去更适合玩这一套的赤矶城，杓山集直接到了分家分行李的阶段。</p>
这才有了他对贺铁铸的第二次帮助，一枚九星剑气果，助他直接起飞。</p>
已经到了分家边缘的杓山集保住了，而且，相较于仝郭时期，杓山集的发展一日千里，红尘气的收获远胜从前。</p>
可以说，这两次出手都是成功的，也都达成了他出手前预期的目标。</p>
帮助韩林也一样，他期望通过他学习到此界阵法，从而解决当时不能收割红尘气的困局。</p>
而目标也确实达成了，还远超预期，他借此开创出了全新的红尘阵道。</p>
所以，对于韩林这次闭关突破归来，到底是让那“神秘石盘”借着这次老城改新城的契机直接废掉，还是继续给他当“老爷爷”，他的态度一直都在两可之间，并没有特别深入的思考过这个问题。</p>
不过，就他本心来说，他更倾向于借着这个机会将韩林的奇遇废掉。</p>
毕竟，将精力长时间耗在与一个练气小修士的互动上并不是一件另人愉快的事，还是个资质驽钝，脑袋不灵光的，这得牵扯他多少的时间和精力？</p>
我把这些时间用来琢磨完全属于我的红尘道上不好吗？！</p>
费心费力给韩林当“老爷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p>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他又不是姜求恩。</p>
可现在，他的想法却完全变了。</p>
这次黑泥分身被带着往杓山深处一行，为他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让他看到了宅在杓山几十年都没看到的，这个世界的另一番面貌。</p>
而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非常非常有限，非常非常少。</p>
若自己一直就这么呆在杓山，十年，百年，千年……可能会见证一批批凡民的生老病死，一个个凡民势力的诞生、崛起和衰落，“见多识广”，可若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增长却会非常有限。</p>
他对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很可能将一无所知。</p>
假设一种最极端的情况，若是那些蛮兽搜集白象王骨骼残片的最终目的是助其重新归来，那么杓山深处那座火山，真就将成为一座“火山”，若是爆发，杓山营地会不会受到波及？</p>
若是发生战斗，乃至战场北移，一直来到自己头顶上空，然后再来一次自爆，再炸出个百里大湖，那处在正下方的自己能有什么办法？</p>
甚至都不需要那么高端的，两个元婴甚至金丹在附近斗法一场，自己这不过半径百米的区域而已，只要运气好，落点准，一个术法就能将自己从这个世上抹掉。</p>
固然，这些想法有点过于“世界以我为中心”，还有些重度受迫害妄想，但还是那个道理对于时间尺度无限长的他来说，任何低概率事件在漫长的时间面前都会大概率实现，甚至是必然，只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p>
“我需要更主动的去了解这个世界，去获得更多，更高端，更顶层次的信息。”</p>
无论如何，将自己的视野更进一步打开总是没错。</p>
若是自己能够同时准确掌握修行界高层和蛮兽高层的动向，完全可以通过巧妙的手段化解掉很多可能会出现的危险。</p>
而不是在那一声自爆传来之前，自己对身外发生的一切，很可能关乎自身安危之事浑然无所知。</p>
因为自己特殊的状态和对修行界天然的警惕，哪怕有黑泥分身，他也不打算亲自去干这事，那可是他的第二条命。</p>
最好有人能定期带着一脑袋有价值的信息来到这里，供自己“翻阅”。</p>
以往，他对阅读凡民的思维很有兴趣，可当不下十万凡民的思维被他翻阅过之后，他就变得兴味索然起来，现在便是有陌生的凡民进入他的区域，他都懒得去看几眼，左右不过就是那些事儿，有什么可看的。</p>
真正能为他带来有价值信息的，只有那些修行人。</p>
可惜，这种人出现在这区域内的很少很少，最多的是那些养息境小修，但这些依然只是凡民的小修，只阅读了十几颗脑袋后，他就没兴趣多读了。</p>
他需要的是筑基境，甚至是金丹境的修行人来让他“看”，若有元婴化神大老亲临……嗯，暂时还是小心为上，看不见我看不见我。</p>
</p>
不过，这种美事他也就在心里想想，除了围绕噬生魔兰一事曾短时间内连续有多名金丹层次的修士在他区域内短暂停留过，除了这段特殊时期，迄今为止，出现在他区域内的修行人屈指可数。</p>
筑基境两个，一是突破筑基后回来“了断红尘”的青禾，一是为了布置阵法曾在区域内短暂出现了一下的筑基，再就是几位练气。</p>
偶尔还能看见有修行人抄近路直接从杓山城区上空掠过进入杓山坊，但下来歇脚的却一个不见。</p>
在可见的未来，局面将始终如此。</p>
所以，必须主动点。</p>
培养一个耳目眼线，助其高飞，借着他，我也将彻底打开修行界的视野。</p>
韩林就是个最好的选择。</p>
资质驽钝，脑袋不灵光，别人轻松一遍就会的知识他得学千八百遍才行，这反倒不再是缺点，而是优点。</p>
修行人对红尘气的排斥是天生的，并不以其本心里对凡民人世的态度而改变。</p>
所以，若是挑个资质好的扶持，说不定扶着扶着人家翅膀硬了，飞了，不回来了，或者间隔很久才回来一次，只是为了拿好处，好处到手就没影了。</p>
可韩林就不同。</p>
“没了我，他必将一事无成。”</p>
而且，姜乾还想到如韩林这种资质驽钝者的另一个好处，自己的成长进阶是个很耗时间的水磨工夫。</p>
要是选个资质太好的，资质很快就飙到金丹乃至元婴，到时候人家带着一脑袋好东西来，进阶程度不足的自己是看呢还是不看呢，万一“偷窥”被发现了怎么办？</p>
唯有韩林这种，自己能够一直保持主动权，若是扶持力度太大走得太快，甚至可以收点力以控制其成长节奏。</p>
至于修为低下，如何才能接触到足够高端圈子的问题。</p>
姜乾也想得很明白。</p>
“看着”来到曾经小广场附近的韩林，姜乾心道：“少年，你准备好了吗？！”</p>
隐蔽术下，韩林无视了周围往来之人，直接站在曾经书房的位置，也是他曾常年闭关，虽然周围的一切早已模样大变，可有三棵灵桃树作为参照，位置还是很好确认。</p>
他双手捧着石盘，意识中则再次浮现出驱尘符的符文结构。</p>
此刻，他满心期待的紧盯着石盘光滑的表面，期望石盘上会有变化发生，他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紧张忐忑。</p>
下一瞬，光滑的石盘表面有一点异动出现。</p>
“出来了，出来了！”</p>
他心中惊喜高呼，至于为何石盘起效的地点还是此地，而不是杓山新的枢纽中心，人家前辈当年就是绑定的这里，有问题？</p>
当然没问题，而且，这一点都不重要，石盘有反应才是最最最重要的！</p>
可下一刻，韩林差点吓得将手中石盘扔掉。</p>
</p>
石盘表面确实发生了变化，但却不是他期望的驱尘符的符文结构，而是一个字，还有个让他不明所以的长划线。</p>
什么鬼？！</p>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p>
这石盘是被什么邪恶存在附体了吗？</p>
他心中如此想着，石盘上的变化则还在继续。</p>
【恭喜废材宿主完成在三十岁前突破练气境的新手测试，完成与本系统的深度绑定。</p>
废材，你恐高吗？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从今天起，我会让你飞得很高很高！】</p>
什么鬼？</p>
你究竟是个什么鬼？</p>
是谁在与我说话？</p>
</p>
石盘上原来的文字消失，又出现了这样一段全新的文字。</p>
而情绪失态的韩林在狠狠深呼吸数次后，也逐渐冷静下来，他没有将手中石盘扔出去，反而握得更牢了些，却又不敢过分用力，因为他怕情绪过于激动将它捏碎一角。</p>
他已经知道，这块石盘能够感应到他心中念头，所以，直接在心中问：“你到底是个什么？”</p>
</p>
韩林用了三种方式询问，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连一点变化都没有。</p>
韩林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自称系统的存在脑袋并不是太灵光的样子，有着固定的模板？”</p>
他想到了传说中的法宝生灵、丹药生灵、阵法生灵，似乎就像这样，看上去活灵活现，可以交流，但有时候又会给人一种笨笨的，不会转弯，不通常理的缺陷来。</p>
所以，这是个石盘生灵？</p>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p>
韩林心中暗暗咋舌。</p>
这石盘的本质就是杓山很常见的一种石材啊，除了质地坚硬也没别的特殊，修城墙铺街道广场用的都是它。</p>
不过，虽然不可思议，韩林却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至于这个石盘生灵那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这不恰好就印证了他的想法吗，不会转弯，不通常理，像是个笨蛋。</p>
</p>
石盘回怼。</p>
韩林：“#￥%@*”</p>
被一块石头给骂了，韩林的心态反而彻底放松了下来。</p>
甚至拉家常般在心中追问：“那位把你赠给我的前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p>
看到这个问题，姜乾也想了想，他本想顺手把那位前辈给扔掉，都能直接交流了，还要个前辈夹中间干嘛，但想想还是觉得将这个身份保留下来最好。</p>
于是，石盘上出现一行文字。</p>
</p>
姜乾见韩林若有所思的样子，对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回答也很满意。</p>
他之所以将呈现在韩林面前的“系统”打造成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缺陷、有性格的模样，是不想做个有求必应的老爷爷，这样方便他主动制定一些规则。</p>
偶尔韩林有需求却因心思在别处没来得及回应，韩林自己都能主动给出个合理的解释，这样岂不省事。</p>
至于“宿主”“系统”“新手测试”这种和此界风格差异很大的词句，也不是他恶趣味，而是他主动埋下的一个引子。</p>
这个“系统”可从来没对韩林承认过是此界造物，若是将来有一天形势需要，还可以再给“系统”安排一次升级嘛，到时候“系统”承认是个天外来客不行吗？</p>
而且，“系统”也从来没承认自己是这块石盘。</p>
进可攻退可守，看将来形势变化还可以灵活调整。</p>
至于这个“系统”有点过于土味，削弱版的削弱版，不仅交流只能通过石盘，还有地点限定，那也没得法子，现在就这条件，将就着用吧。</p>
交流了一阵，自觉双方关系已经比较亲近了，对这弱智系统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于是韩林悄悄吞了口唾沫，问起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p>
“你说要带我高飞，有多高？”</p>
</p>
“具体有多高？你到底能给我带来什么？”韩林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p>
</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