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青禾思维的读取，姜乾便明白，这是身体与灵气亲和，可以修行的标志。</p>
总共1340个小孩，只有七位对灵气产生了反应，且在青禾的判断里，资质都不算好。</p>
让姜乾觉得有趣的是，裴裳也混在人群中，明明才刚入道的他，修为根本不能和已经筑基的青禾相比，但直到人群在贺铁铸等人组织下有序退散，青禾始终都未发现他的形迹。</p>
……</p>
夜。</p>
与小广场对面相望的贺府后院。</p>
青禾盘膝坐在一颗桃树之下，因为三棵灵桃树的缘故，杓山集上下都很喜欢种桃树，特别是那些灵桃被食用后剩下的桃核，虽然无法培育出灵桃，其成果却也硕大饱满，清脆香甜，很得杓山集人的喜爱，已渐成杓山集的一种特色土产。</p>
贺铁铸匆匆而入，见青禾在打坐，便侍立一旁没有打扰。</p>
没一会儿，青禾睁眼，问：“都安排好了？”</p>
贺铁铸颔首：“都处理好了，他们随时都可随先生离去。”</p>
青禾道：“可跟他们说明白，之所以安排两位至亲随行，并不是让他们去享福，只是我书院不愿强拆骨肉，让这些幼童能有一个健全的童年，待其心智健全，正式入道之前，这些随行至亲都是要返回原籍的。”</p>
贺铁铸道：“都说清楚了，他们都夸赞书院的仁善呢。”</p>
青禾闻言，心中一哂，他们现在说得好听，真到了要遣返回来的时候，众生百态就出来了，那些变着花样哀戚婉转的也就罢了，甚至有愚蠢到以自家子弟不入道做威胁的，不过，他要做的就只是提前把话点明，不落个“不教而诛”就成了。</p>
青禾见贺铁铸神色，问：“你有话说？”</p>
贺铁铸恭敬施了一礼，才问：“先生，武人比普通人多有什么不妥吗？”</p>
青禾道：“对现在的杓山集来说，并无不妥，甚至颇多好处，但若放眼长远，对杓山集、对书院都有些问题。”</p>
“请先生解惑。”</p>
青禾道：“谈到蛮荒，大家第一印象便是穷山恶水，死瘴污浊之气遍布，动辄丧命。”</p>
贺铁铸颔首。</p>
“可与之相对的，未经开发的蛮荒也蕴着磅礴无量的生机灵气，其充斥于整个蛮荒，相比于灵草奇珍之类具体的收获，这是更为我们看重的。”</p>
贺铁铸似懂非懂。</p>
青禾伸手一拂，身前地面氤氲出一片深数尺、覆盖方圆丈许之地的灰色浓雾。</p>
“这就是死瘴污浊之气，开拓蛮荒，将盘踞其中的蛮兽清除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将遍布的死瘴污浊之气彻底荡除，而最有效，也是最便捷的方法，便是‘红尘气’。”</p>
说着，他手指一点，灰色浓雾中，出现一点赤色，彷佛人间烟火，当它置身于灰色浓雾中，点点涟漪以之为中心向外扩散，看在贺铁铸眼中，就似火焰升腾时那四散的热浪，那些氤氲在所有角落的灰色浓雾在这些股热浪的持续冲击下，灰色渐渐被剥离驱逐，撑出一片只有纯正白色浓雾弥漫的区域。</p>
随着纯正白雾区域的出现，那一点赤色得到了养料，迅速变大，以之为中心升腾扩散的热浪也更有规模。</p>
“这就是一个凡民聚落的作用，最重要的就是最初那一点立足之基，之后，只要经营得法，不使其熄灭，规模终会越来越大。”青禾道。</p>
贺铁铸惊叹于仙法之神奇，却更明白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不敢有丝毫分心。</p>
青禾又弹指数点，灰雾区域中，一点点赤色彷佛芝麻粒般被播种在灰雾笼罩的区域，更多的灰色被驱逐，更多的纯白雾气区域出现。</p>
有的范围大，有的范围小。</p>
不需青禾解释，贺铁铸就已经明白，这每一个纯白雾气区域便代表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聚落。</p>
青禾似乎明白他所想，指点道：“你再仔细看看。”</p>
贺铁铸盯着看了一阵，才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规模相差无几的聚落，驱逐死瘴污浊之气的效率也并不完全相同，有的更有力一些，有的则更软一些？”</p>
青禾颔首，道：“我们虽都将之称为红尘气，但红尘气与红尘气之间，也是各不相同的，具体到每一个聚落，红尘气都是独一无二的，与他处并不完全相同……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p>
贺铁铸点头。</p>
青禾便解释道：“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因为我们只能通过外在的变化间接推知其种种，并不能真正的看见它。</p>
就像这片虚空，我们知道它在这里，可若伸手去抓，却只能抓个空。”说着他做了个伸手抓捏虚空的动作。</p>
“虽不知原因，但不妨碍我们得出一些比较普遍的结论，武人比普通人更多的凡民聚落，其红尘气在驱逐死瘴污浊之气上效率会更快些，但它也更容易自溃。”</p>
“自溃？”贺铁铸心中一紧，这一听就不是个好词。</p>
青禾看着贺铁铸，道：“其中一部分原因，我想可以从武人本身的秉性上找，相较于普通人群体，武人群体的稳定性是不是要差很多？”</p>
“嗯。”贺铁铸点头认可。</p>
“红尘气因聚落的出现而出现，可一旦形成，它又会反过来对聚落本身造成影响……这么说或许太玄虚，你不妨将之理解为有一种类似于风俗、习惯、传统之类的力量存在，会反过来塑造聚落的形态。</p>
以杓山集为例，长期在此扎根的普通人，哪怕力量不及，心性上也会越发倾向于武人风格，好的方面是热烈血性，可坏的方面却是好勇斗狠，动辄与人生死相向，信奉力量胜于信奉道理，更加顽固，难以教化。</p>
演变到最终，相较于其他聚落，杓山集的稳定性会更差，更容易发生自内而外的溃散。”</p>
贺铁铸脸色骤然苍白。</p>
见他如此，青禾反过来安慰：“你也不用急，这不是几年乃至十几年就会显露的，而是一个更持久的过程，需要一两代、甚至两三代人才能体现出来。”</p>
但他这宽慰并没有让贺铁铸安心多少，他想到很多武人口口相传的典故传说，历史中，并不乏那种以武人为主形成的聚落，煊赫时甚至能让凡民邦国低头，譬如着名的一人一剑海东城，群雄圣地云顶宫……传说中，连贩夫走卒都可能是一二流武者，所谓二流不如狗，一流满地走，但这些所在最多也就三五十年光景，很快就只剩废墟残渣一堆。</p>
杓山集照眼下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岂不就走上了这条老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