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乾见他如此，问：“你还有什么疑惑？”</p>
贺文摇头道：“并无疑惑，只是有些……”</p>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才道：</p>
“现在的杓山议事会规模也很大了，我要是如此做，现在的局面如何维持？</p>
哪怕我现在也是个金丹修士，他们都只是一群凡民，可我们这般做，和要他们命有何区别？</p>
到时候，现有杓山议事会直接统治的区域，就将成为最大的隐患，要是他们弄出些不可收拾的乱局出来，说不得书院都会被惊动。”</p>
他对杓山议事会有着绝对掌控的前提，是他还被视为这个道路的维护者。</p>
可若他选择将之置于完全敌对的、必须被彻底“革除”的位置，前一刻的死心塌地拥护他的，将变得最歇斯底里、他们做出任何疯狂报复发泄的举动都不奇怪。</p>
对于政治人物来说，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被扫进时代的垃圾堆，永不翻身，这样的仇恨，可比要他们的命大多了。</p>
便是他真的想要议事会中某些人的命，最多也只需要一个暗示就可以让他们主动来个自我了断。</p>
姜乾摇了摇头，贺文虽然聪明，但修行人的思维还是影响他太深。</p>
“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激烈呢？”他道。</p>
“啊？？？”贺文看着姜乾，一脸迷茫，很不解的样子。</p>
这可是您提供的方法啊，怎到头来还是我太激烈？</p>
姜乾无奈道：“你是修行人，他们是凡人。”</p>
贺文点头，这又怎么样？</p>
“杓山议事会成员的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了吧？”</p>
嗯，应该还会更大一点，毕竟，杓山议事会的席位正在变得越来越珍贵，谁不是挤破头才钻进来。</p>
放眼整个杓山议事会，固然不缺年轻有为，能力背景都极强的，但更普遍的情况还都是年纪很大，经验、手腕、眼界各方面都被锻炼的炉火纯青的老家伙们。</p>
贺文心中如此想。</p>
“那么，便是以最乐观的估计，他们这些人，平均算下来，又还能活多久呢？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四十年？”</p>
十年应该不止，但绝不可能再活三四十年。</p>
抛开极个别的长寿个例，顶多二十年，现在议事会中的这些“老家伙”基本就得被自然法则清空。</p>
想到这里，贺文如何还不明白姜乾的用意，恍然道：“将他们熬死？”</p>
姜乾点头道：</p>
“对呀，将他们熬死了，杓山议事会内部反对你的阻力岂不是直接就没了。”</p>
贺文豁然开朗，有种拨云见日的透彻，但又有点惋惜。</p>
“这么说，这件事真要推行，还得将他们这代人送走再说？！”</p>
姜乾摇头道：</p>
“何需如此，现在直接受杓山议事会直辖统治的区域，从整个凡俗社会去看，不过只是其中很微不足道的一小块罢了。</p>
你又何必死盯着这块区域较劲？</p>
还有那么广大的凡俗区域等着呢，现在杓山议事会这种模式推行越来越乏力，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p>
既然如此，在现有杓山议事会推行乏力的区域做新的尝试，岂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p>
他们难道还会狂妄到认为你在其他区域做新的尝试不对？</p>
书院明确表态让所有士子参与进来，帮助铁血军煞道推行，将他们吸纳进杓山议事会，名正言顺。</p>
给他们留块养老地就已是你最大的仁慈，要是他们还妄想着世袭传承，叽叽歪歪，那真就是不识好歹，自取灭亡了。</p>
真到那时，你便是施以铁血手段，谅书院也不会说你的不是？”</p>
贺文恍然大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愚蠢。</p>
其实，以他的聪明，这些思路也并不难想到，还是今天从“裴前辈”这里接连获得太多太有冲击力的信息，但是完全接收这些信息就已经占用了他近乎所有的心力，根本没有多余心力去思考更多。</p>
姜乾道：</p>
“新的官气，我更愿意称之为官位气，这很容易就可新建一条道路出来。</p>
有官就有位，有位就有力。</p>
道路不和人绑定，而是和官位绑定，官位高低，直接决定境界高低，自然也将直接决定实力强弱。</p>
此道若成，真的是生杀予夺，皆在你手。</p>
升降拔黜，言出法随！</p>
这种情况下，哪怕有人因各种原因离开，除了他们自己，什么都带不走。”</p>
这样的前景，让贺文悠然神往。</p>
这样一条道路，简直就是天生为正在践行帝王之道的他而准备。</p>
此道若成，将成为铁血军煞道之外的另一支柱。</p>
这叫什么？</p>
官道？</p>
权道？</p>
力道！</p>
悠然神往中，贺文忍不住道：</p>
“这……是不是太招摇？铁血军煞道，就已经足够神奇，若是再出来这样一个官道，我这副小身板怕是扛不住！”</p>
姜乾道：</p>
“这条道路你可先开创出来，至于什么时候启用，当然可以不急于这一时，你完全可以等到你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才正式推行。</p>
何况，对现在的你来说，也确实用不到这些。”</p>
贺文点头表示明白。</p>
就像铁血军煞道在获得三宗允许正式在凡俗社会广泛推行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小范围内试行，而他本人，修炼的时间还更早。</p>
这个官道，他完全可以悄悄的发展，做好一切前期准备，等到合适的时候拿出来，就是完全成熟的体系。</p>
“而且，现在就开始筹谋此道，于你而言，还有另一重意义。”姜乾提醒道。</p>
贺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充满了渴求，就像一只嗷嗷待哺、不知饱腹为何物的雏鸟。</p>
“之前，我制止你用铁血军煞为那乾辕龙法象赋形，当时，你不明所以，不知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姜乾问。</p>
贺文一边思索，一边试探性的道：“难道……您是要我用这种官气来为其赋形吗？”</p>
姜乾先是点头，而后摇头：“确实如此，可还不够。”</p>
见贺文再次陷入思索之中，他便直接提醒道：“官气需要，铁血军煞同样需要，同样，烟火气、草莽气都需要。”</p>
听到这提醒，贺文先是疑惑，而后，眼中渐渐升起明悟。</p>
最后，他的双眼直接发亮，兴奋的拍手赞叹道：“对啊！”</p>
姜乾问：“你想到了什么？”</p>
这一次，思路终于稍微赶上了“裴前辈”的节奏，贺文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自己这一刻的领悟所得。</p>
“这其实与晚辈将整个铁血军煞道当做‘乾辕龙相’进行修炼有着神似之处，但又比晚辈更进了一步。</p>
严格说来，要为这枚乾辕龙法象种子赋形，最适合的既不是铁血军煞，也不是官气，自也不是烟火气，草莽气，而是‘乾辕龙气’。</p>
以乾辕龙气为乾辕龙法象种子赋形，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彼此契合。</p>
但世间并无乾辕龙气，如何做呢？</p>
这问题看似无解，实则可以参照晚辈修炼‘乾辕龙相’的思路，取红尘诸气之精华，自然就是‘乾辕龙气’。</p>
谁也没有规定乾辕龙气应为何物，那我自然就可以根据我的意志凝练出独一无二的‘乾辕龙气’。</p>
其核心只在于‘众气之首，诸气之气’。</p>
如此一来，我可以通过此乾辕龙法象驭使红尘诸气。”</p>
说到这里，贺文双拳紧握，双眼发光，道：</p>
“这样一来，我本身的修行，从现在开始，也应该跳出铁血军煞道的框架桎梏了。</p>
同样，‘乾辕龙相’也不应该只局限于铁血军煞道，也可以尝试着将官道也一并覆盖进去。</p>
而我的大道方向，除了将铁血军煞道、官道持续向前开拓之外，还应该开发出更多的红尘道路，让红尘气在现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分化。</p>
因为这直接关乎‘乾辕龙气’的品质强弱。</p>
要是我能令百工百业皆有其专属之气，皆可成道，那受其赋形而成的‘乾辕龙法象’，便是称之为‘乾辕真龙’也当之无愧了！”</p>
姜乾一边听着，一边点头。</p>
红尘气分化成红尘诸气，再以此法吸纳、取诸气之精华，成为最适宜为乾辕龙法象赋形之气。</p>
看似绕了一道弯：为何不能直接吸纳红尘气，偏要待其分化之后再聚合？</p>
实则这正是整个思路中最精妙的步骤。</p>
将本属天地自然所有的红尘气，通过这一循环，转化为“我之所有”的乾辕龙气。</p>
精炼，提纯，而且，还能加上私人印戳。</p>
这种做法，换个思路去想，就发现这其实很有些缺德，和将阳光打上自己的印记差不多。</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