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淮这时看了她一眼，那不屑的双眼仿佛再说“活该”，然后撂下一句“我去找点东西”，就抬脚走人了。
而素荷怎么叫都叫不住，以至于她一直在担心，沈卿淮目前的身体状况会不会把自己给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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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一个时辰，沐云溪满屋找水。
喝了几杯以后，她依旧满嘴泛苦，但肚子已经被水撑涨了，根本喝不下去了。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而那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饴糖，被衬托的小巧极了。
沐云溪抬头，措不及防的对上了沈卿淮双眼。
他低头看着她，眼里带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吃不吃？”
沈卿淮问。
沐云溪收回视线，“你刚刚……是去取这个了吗？”
沈卿淮见沐云溪磨磨蹭蹭的，干脆把糖剥开抵在了她的唇边，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道：“别多想，我只是出去带个人过来，顺便拿了个糖而已。张嘴。”
“……”
沐云溪被迫把糖吃下去，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心道：口是心非！
沈卿淮又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又抿了一下那沾上些许糖渍的指尖，问：“素荷姑姑呢？”
“剑锋传讯，剑锋峰主不小心把弟子的胳膊给练断了，叫她去看看。”沐云溪道：“素荷姑姑说了，等她回来一定要去红蓼峰把你的腿打断，刚醒就乱跑。”
“……”
我不要面子的吗？
沈卿淮的脸微僵了一下，冲沐云溪抬了抬头：“跟我来，带你去见个人。”
沐云溪狐疑的看着她：“你不是说把人请过来了吗？”
沈卿淮：“我就不能半路再给她扔下？”
“……”
行，你厉害。
沐云溪将糖顶到了腮帮子上，狠狠磨擦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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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峰在凌云宗的最外围，而素荷的住处离宗门结界更近，因为她总是会出去采药，然后挪到自己的小药圃里，顺带手在救济一下世人。
所以要说世间之人见的最多的人，其实是素荷，而非沈卿淮。
只不过素荷行事低调，鲜少有人认识她，哪怕指着素荷介绍，都可能有人不相信，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凌云宗内部的其他几位峰主，早就成了避世不出的高人。
当然了，祁修文除外，他成功把自己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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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云溪安静的跟着沈卿淮，直到踏出宗门结界，她再也忍不住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沐云溪问。
沈卿淮头也不回：“快到了。”
沐云溪：“那见谁？我好歹有个准备吧。”
沈卿淮：“一会你就知道了，不用准备。”
“……”
你不如直接把这废物舌头给割了。
沐云溪心想。
又跟着沈卿淮走了一会，沐云溪的耐心显然被耗空了。
沐云溪刚想说话，沈卿淮突然开口：“好了，到了。”
然后又他用没了鞘的剑挑开一片茂密的蒿草。
是的，沈卿淮把她带到了一片杳无人烟的荒野，除了草就只有草。
若非知道沈卿淮的人品还算过得去，沐云溪差点以为这人要对她图谋不轨了。
待大部分蒿草都被挑开，沐云溪看见了两个埋葬在荒野之中的坟冢。
它们的坟碑上写着极简的碑文。
“柳文清之墓”
“许蔓姝之墓”
沐云溪晃了一下神：“他们……”
“嗯——”沈卿淮应了一声，良久后，他道：“晕倒前，我还给峰内弟子匆匆传了消息，让他们把这两人葬在了这里。”
沐云溪看着这两座有些孤零零的坟冢：喃声问：“为什么是这，不葬回他们的祖坟吗？”
沈卿淮回忆着许蔓姝灵魂中爆发出的强烈愿望，道：“她死后，想寻一方安静的地方长眠，和柳文清一起。”
沐云溪“哦”了一声，不在说话。
这时，沈卿淮拍了拍许蔓姝的墓碑，低声道：“出来吧，她来看你了。
沐云溪看着那缓缓冒出青色雾气的坟冢，有些诧异：“她还没走？”
沈卿淮摇头，“我带你回凌云宗前，她拦着我说，想见你最后一面再走。”
沐云溪：“为什么？”
“我不知道。”沈卿淮淡声道：“你问她吧。”
这舌头果真是一点用也没有，沐云溪不再问他，安静的等待许蔓姝出来。
须臾后，那缥缈的青烟终于凝聚成了清晰的人形，而沐云溪也终于见到了最真实的许蔓姝。
邪秽化的她总是带着些许的狰狞，而现在则是和生前无异，那素净的小脸带着淡淡的笑意，莫名给人一种不禁吓的错觉。
许蔓姝走到了她面前，眉眼闪烁，里面带着挥之不去的歉疚。
“姑娘，”许蔓姝微微欠身，道：“我替文清向你说声……对不起。”
那个瞬间，沐云溪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继续滞留的吗？”
“嗯。”许蔓姝抿了抿唇，依旧欠着身。
空气陡然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沐云溪笑了一下，她伸手去扶许蔓姝，却发现自己的手径直穿过了许蔓姝的身体。
她竟然忘了，脱离邪秽化的许蔓姝，只是一个为了一句道歉，而长久滞留人间的、普通的、魂灵罢了。
沐云溪把手收回了，握了一下：“没关系的，你该走了，再留下去……”你会消散的。
“我知道的。”许蔓姝缓缓站直身子：“只是，不说些什么的话，我会歉疚难安的。”
沐云溪微微垂了一下眼婕，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还有，谢谢你们。”许蔓姝笑了笑：“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幸好，你们来了。”
沐云溪轻轻应了一声，喉咙发痒，看着逐渐变淡的身影，提醒道：“你真的……该走了。”
“那我就……”许蔓姝向后退去，把“走了”两个字咽下去，换成了：“再见。”
许蔓姝渐行渐远，沐云溪忽然叫住了她：“等等！”
许蔓姝站住，转头去看，只见沐云溪手里拿着一串淡绿色的风信子，送到了许她的面前。
沐云溪：“希望你永远可以保持这份善良，至死不散。”
其实，她已经做到了。
许蔓姝笑着接过这串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风信花，然后捧着在手里，一步步走远。
最终隐没在茫茫的长野之中，没有惊动任何的生灵。
沐云溪驻足在那里久久不动，沈卿淮拍了一下她的发顶：“在想什么？”
“没什么……”沐云溪眺望着远方，双手合十道：“只是希望，他们的来世，可以，爱有所得。”
然后，在温柔的岁月中，从青丝走到白头，相守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