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溪并没有晕太久,她对面坐的可是丹峰峰主,要是连普通的晕倒都治不了,素荷大概可以直接卸任了。
素荷起身去药圃子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一汪小水潭的旁边。
她指尖轻轻一掐,便掐断了一株长在潭边上的药材,捏着它的根茎回到了沐云溪身边。
没有任何犹豫,素荷就将这株药材放到了沐云溪的鼻子前。
不过片刻,人激灵一下就弹坐了起来。
沐云溪窒息的问:“什么东西,臭死了!”
这个味道比她和沈卿淮在棺材里闻到的腐尸味还要浓烈,甚至还掺杂着叫人作呕的鱼腥气,完全就是在挑战人的嗅觉极限,她恨不得立刻提刀把鼻子给割了。
素荷宝贝似的将药材给收了回来:“这是腐鱼草,别看它臭,人家可是上好的药材呢。而且——”她一顿,拍了拍沐云溪的脸:“你一会还要喝它熬出来的药呢。”
沐云溪气息一滞,头皮发麻的看着那株嫩绿嫩绿、但极具杀伤力的药材,惊恐的开口:“喝它做什么?可以不喝吗?”
素荷把新鲜的腐鱼草放进了捣药杵,又当着她的面打开了自己的药箱,翻找出好几种沐云溪说不上来名字,但闻起来奇臭无比的药材。
将这些药材纷纷扔进捣药杵以后,素荷面不改色的说:“青芜晕倒前跟我说,你好像不太对劲。于是我在你昏迷的时候看了一下,发现你身体里有一只铜铃蛊,我得给你逼出来,不然挺危险的。”
以素荷的医术,发现她体内的铜铃蛊简直轻而易举,但沐云溪抓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点,她问:“沈······仙尊晕倒了?”
素荷点了点头:“青芜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怨气缠身,刚交待完就不省人事了,至今还没醒。”
怨气缠身······
照理说,除秽只是帮邪秽把周身的怨气散干净,怎么可能搞的自己怨气缠身呢。
除非,沈卿淮为了加快除秽的过程,并没有将许蔓姝身上的怨气一点点散去,而是直接吸到了自己身上。
沐云溪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你要去看看他吗?”见沐云溪的神色不太对劲,素荷抬手往外指了一下:“他就在隔壁的屋子。”
沈卿淮到底是因为救她才变成这样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一眼。
然,沐云溪刚要起身,就听见有人说:“不用看了,我醒了。”
沈卿淮的声音非常虚,而他的脸色也白的吓人,看起来就像被人给掏空了一样。
“我的天啊,”素荷一瞧他这副模样,不禁吓了一跳,拿着捣药杵指着他问:“你是人是鬼?”
沈卿淮哭笑不得,他走到桌子前坐下,无奈道:“姑姑,如假包换的大活人。”
素荷的辈份高,再加上她平日对沈卿淮也照顾有加,称一声“姑姑”并不为过。
再加上素荷至今未曾嫁人,膝下自然也就无儿无女,所以她特别喜欢和年轻人相处。
每次和年轻人说话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仿佛一夕之间年轻了好几岁,简直比吃驻颜丹还要管用。
而在凌云宗众多的年轻人当中,素荷最喜欢的就是沈卿淮,总是忍不住把他当儿子来看。
这也是为什么沈卿淮的丹术也小有成就的原因,毕竟有人直接把后门给他凿烂了。
关系摆在这里,于是素荷毫不客气的上了手,在沈卿淮的脸上掐了好大一把。
试完手感以后,素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是软的,也是热乎的。”
沈卿淮揉着自己的脸笑了一下,然后盯着捣药杵里那一堆绿不拉几的东西,问:“姑姑,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和闻起来,都有些······恐怖。”
“给你峰上这丫头配的药。”素荷看着沐云溪说:“她身体里有一只铜铃蛊,虽说铜铃蛊本身对人没有什么伤害,但控制能力太强,还是尽早除掉为好。”
铜铃蛊?
沈卿淮的手滑下桌子,按到了腰间的玉佩之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那淡色的瞳孔忽然变的清冷。
良久后,他转斗看向了沐云溪:“你那会站在原地不动,是被铜铃蛊控制了?”
“嗯。”沐云溪点头:“不然仙尊觉得我是傻子吗,杵在那里等死?”
“说实话,”沈卿淮敛去所有的神色,半开玩笑似的说:“我当时,确实以为你被吓傻了。”
“······”
滚!
沐云溪瞪了他一眼,莫名觉得素荷手底下那一堆绿油油的东西,看起来都要比沈卿淮这王八蛋赏心悦目。
“逗你的。”沈卿淮闷声咳嗽了起来,一副要蹬腿的模样,咳嗽声落下,他又转头去问素荷:“姑姑,刚刚您说‘她是我峰上的弟子’?”
药似乎捣完了,素荷将东西裹进细纱里制作成了一个药包,然后将药包一把丢进了砂锅里。
起火、烧水、煮药,一气呵成。
弄好这一切以后,素荷将盖子扣上,道:“具体的你得问宗主,我只知道,他好像把新招进来的弟子都分进了红蓼峰。”
所以,这意思就是——虞风也在!
沈卿淮不由眉心一跳,他立刻从身上摸出传讯石,闪烁了几下以后,里面便传来一道声音。
“你醒了?”祁修文的声音又惊又喜:“你是不是醒了!”
沈卿淮握着传讯石的手逐渐变紧:“废话,不然鬼在跟你进行传讯?”
话音一落,祁修文那边就嚎了起来:“太好了!你总算醒了!我这些日子可真是被折磨的头都大了,沣水镇的陈员外已经给我飞鸽传书十几封求助信了,你再不醒,我就得去找那孽障玩意了,你知道的,我一见他就恨不得打死他,简直——”
孽障玩意……
沐云溪挑了一下眉,能让祁修文这么称呼的应该是她那位小师弟吧。
不过,在她的印象中,小师弟一直都是特别乖巧的存在,怎么就和孽障挂上勾了呢?
沐云溪想不明白,沈卿淮率先打断了祁修文的话:“陈员外的事一会再说,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把两个人都分进了红蓼峰?”
祁修文仗着自己在传讯石的那头,沈卿淮打不到他,便非常嚣张的说:“这不省事吗,而且他们两个也算是跟你有过一番历练了,彼此都挺熟悉的,分进红蓼峰多好,你说是吧。”
“……”
吧你个头!
沈卿淮磨了磨牙根,把沐云溪分进来他完全没意见,但是虞风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他威胁道:“我建议你重新分配一下虞风,你应该知道的,他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并不能保证他能够活着走出红蓼峰。”
“什么?”祁修文就是懒得再费一遍力气了,于是他故意装聋:”你要不再说一遍,风太大,我没听清。”
“呼——呼——呼。”
“我——”
然而沈卿淮刚重复一个字,传讯直接被“呼呼”断了,祁修文的态度也显而易见,他就是不想再重新分配了。
下一瞬,传讯石里又传出来一道欠揍的及时留讯。
祁修文语重心长的说:”卿淮啊,身为一位合格的峰主,最重要的就是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实在不行,你就把虞风当做控制脾气的——”练习对象吧。
没等祁修文的话自动说完,传讯石就在沈卿淮手里灰飞烟灭了。
别问,问就是想杀人。
沐云溪看着沈卿淮铁黑铁黑的脸,不禁有些同情他,安慰道:“仙尊,看开点吧,我偶尔听话点就是了。”
“偶尔?”沈卿淮转头凝视她,直接气笑了:“行,你们就一起气我吧,早晚被气死。”
素荷这时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你是在生气吗?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笑着生气,还挺神奇的。”
“……”
沈卿淮这下直接不说话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全当自己已经被气死了。
屋里的另外两位倒是笑的异常开心,显得特别没良心,怎么爽快怎么来。
过了一会,素荷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用她薄弱的灵力给药降了个温,然后推到了沐云溪目前,示意她喝下去。
沐云溪看着那一碗由绿转黑的东西,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素荷姑姑,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沐云溪满脸苦涩的问。
“有啊,”素荷亮出一把锋利的刀子,笑的特别温婉:“如果你不怕变成干尸,那我们就放血吧。”
“……那我还是喝这个吧。”
沐云溪视死如归的端起了碗,捏住鼻子,打算将其一口闷下去,但她远远低估了这碗药的苦涩程度,好像是各种动物的苦胆汁融合在了一起,然后又往里拍了十根苦瓜。
喝完最后一口,沐云溪整个人从脚底到天灵盖都被苦麻了,脸上皱出了数到包子褶。
素荷非常贴心的拍了拍她的背:“忍一忍,铜铃蛊怕苦,一个时辰后它就被苦死了。”
难道她就不怕苦吗……
为了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沐云溪也算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