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溪平常并不这样，只是她今天的心情有点糟糕，于是嘴巴也跟着一起糟糕了。

开罪了啊！

她背靠着门板，在心里默默给这位曾经的师伯道了好大一个歉，方才去看垂眼端坐于桌案后的沈卿淮。

只见他的脸比刚刚还黑，样子看起来不仅是被人骂了娘，似乎还被人辱了妻。

沐云溪没空欣赏沈卿淮精彩绝伦的脸色，欠身行礼，客气问：“仙尊，可以开始遴选了吗？”

闻言，沈卿淮终于舍得把眼皮掀起来了，他把手置于桌案上：“可以。不过在遴选开始前，姑娘是不是应该把我的钱袋还回来才对。”

沐云溪心底咯噔了一下，这就被他认出来了？不应该啊，那晚乌漆嘛黑的，她的妆容也凌乱不堪，就算有佩剑做明，也不可能完全看清她的长相。

沐云溪呵呵一笑，心存侥幸，道：“仙尊，您认错人了吧。”

“姑娘，我不是傻子。”沈卿淮的手依旧摆在桌上，他心里纵然生气，也知道该对谁生气不该对谁发怒，于是温声道：“那夜虽看的不甚清楚，但姑娘的声音我却记住了。还是说，姑娘嫌自己那夜吐的过于激烈，觉得丢脸才不肯承认。”

“……”

沐云溪觉得，沈卿淮前半句话是为了证明他记忆力好，后半句则单纯是用来损她的！

而且，鬼知道沈卿淮会不会在说些什么“姑娘好掌力，竟然能给那头一巴掌拍进土里”，然后，借此来夸她是个女金刚。

为了以防万一，沐云溪认了命，她从腰间摸了一下，把钱袋放到沈卿淮手里，讪讪扯了个谎：“抱歉，这钱袋是我下山时捡的，理应按时归还，但迷路于山间，适才还晚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对了……这几日生计实在打紧，用了少许，日后一定如数归还。”

虽然前师尊的钱花起来很爽，但他们这辈子并不是上辈子的关系，只是偶然在坟堆相识的陌路人罢了。

而且就算她入凌云宗，也不可能在恢复上辈子的关系了，她实在怕自己弑师！

沈卿淮惦着自己的钱袋笑了一下，心下只觉这小野猴儿的慌扯的着实低劣，他还感觉不到那日有人顺了他的钱袋吗，只是当时的场景不宜索要罢了。

但已过数日，小野猴儿当时又那般惨，应该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没必要过分追究了，却还是要小惩一下。

于是沈卿淮故意瞎说：“其实，我刚刚并不是很确定姑娘的身份，只是觉得声音耳熟，炸一炸你罢了。”

沐云溪瞪眼看他：“……炸我？”

“嗯，随便炸炸。”沈卿淮重新把钱袋别在腰间，和她对着扯：“我原本没想过钱袋真的在姑娘手里，毕竟那夜混乱，我这携钱袋的方式，着实容易丢财。既然姑娘还了回来，我理应说句多谢，至于那些被花掉的银两，就当报酬了。”

末了，他又补充道：“多谢。”

“……”

这个瞬间，沐云溪无疑想撕了他的嘴。

年岁见长就罢了，毒人的功夫竟也越发深厚。

若非知道沈卿淮被唬住了，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故意挖苦她！

可不管怎么说，是她拿钱袋在先，怎么都不占理，要是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沐云溪深呼一口气，挤出一个笑，道：“仙尊既然知道这样容易丢财，何不换个方式携带。”

“我喜欢这样带，”沈卿淮神色恣意：“反正钱财乃身外之物，实在寻不会便罢了。”

沐云溪翻了个白眼，心道我看你有病。

随后，她又问：“仙尊，万一我不是那夜的姑娘，你这番炸人岂不很失礼。”

沈卿淮：“确实失礼，但我这人好奇心太大，为了知道真相，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沐云溪：“万一把人炸生气了呢？”

“自然是认真的赔礼道歉，直到对方满意为止。”沈卿淮想了一下，又道：“嗯……要是想抽我两巴掌，也不是不可以。”

“……”

沐云溪特别想问一句，您就这么不在乎脸面？

沈卿淮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兀自笑了一下，道：“虽说修仙之人总是自认脸面很重要，自认仙人之姿。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懂点仙术的长命俗人罢了。”

他顿了一下，总结道：“所以，我向来不在乎脸面这档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反正到头来，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会听到两种声音，何必在乎那么多。对了继续，错了道歉，任打任骂无所谓。”

沐云溪的指节颤抖了一下，看着他出神。

既然你这么不在乎脸面，当初又何必亲手执刑，戒律堂百十来个人都是死的吗？

沈卿淮原本稀烂的心情，在和沐云溪聊过以后，竟变的出奇的好，打趣道：“姑娘这般看我，莫不是很赞同我说的话？还是说你动心了？”

“仙尊如此身份，我怎敢高攀。”沐云溪不喜欢昧着良心说话，忍着抽他的心道：“虽然这样的方式生活会很潇洒，但也很容易挨揍，仙尊不觉得吗？”

“确实如此。”沈卿淮敛了敛神色，旋即又朗声笑道：“不过没关系，我觉得自己目前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被揍的太惨。”

“……”

此时，屋外候着的一群人听见这笑声，无疑是震惊的。

尤其是祁修文，他将耳朵贴在门框上使劲听，心里上下忐忑，无比担心他师弟被那嚣张的小丫头给刺激成失心疯。

但祁修文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一般只有沈卿淮把别人气成失心疯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