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溪态度如此明确,秋余自然也没有必要多费口舌。
她重重的捏了两下沐云溪瘦弱的肩膀,站直身子道:“姑娘,你这般不识好歹,那我只能得罪了。”
许氏曾交代过,若是能给人劝通最好,免得再来一次悬梁明志,惹得人手忙脚乱、心烦脑疼。若实在劝不通那就只能动粗了,反正万万不可耽误了起轿的吉时。要是不小心惹恼了柳文清,他们全家都得遭殃。介时,无异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秋余刚要喊人进来,就感觉自己的喉间多了一抹刺痛之意。
一低头,只见沐云溪攥着一根银钗,将锋利的一头抵在了她的咽喉处!
微微刺进,圆润的血珠慢慢在尖端凝聚,然后在重量的压迫下,“滴答”一声坠了地。
秋余当即吓得直冒冷汗,甚至连口水都不敢吞咽。
须臾后,她颤抖着嘴唇,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
“你——”
“我什么?”沐云溪转了一下钗子,挑眉看她:“是要问我好不好吗?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刚活就要去送死,能好才怪!
秋余盯着沐云溪的手,感觉她转的不是银钗,而是自己的脖子。秋余更加不敢动了,只能把眼睛瞪的死圆,而“你”后面的话直接忘干净了。
沐云溪:“别瞪了,你这眼睛点个火都快能当灯笼用了。还是说——”言语间,她突然把眼睛睁大,露出了自己乌漆明亮的眼珠,顽劣道:“你想和我比比谁的眼睛更大些?”
沐云溪本就满脸的花妆,外加脖颈间那道清晰的红痕,颇有吊死鬼的风范。
所以,她这一睁,差点把秋余的魂给睁飞了。
沐云溪抿唇一笑,心道:不能随意杀人,但吓吓人总归是可以的吧。
简单的出了口恶气,沐云溪便不打算和秋余在这里耗着。若是一会时间到了,门外守着的家仆见屋里的人还不出去,必定会进来查看。介时可就不好跑了。
沐云溪站起身,反手点了一下秋余的眉心,定住了她的魂。
所谓定魂就是让人暂时失去意识,但中术者看起来却和常人无异,他们既能看见也能听见,只是回魂以后什么都记不住而已。就好像当了一回睁眼瞎,时效一个时辰。
不过定魂术有一个缺点,中术者一旦受到猛烈的撞击就会提前苏醒。
也就是传说中的敲打回魂。
沐云溪没想过要对秋余来真的,毕竟她也是替人做事,打狗哪里有直接打主人来的爽。于是沐云溪定住秋余便收回了银钗,然后装模做样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想要用得体一点的仪容溜之大吉。
谁料,她刚刚迈开第一步,就“噗通”一声跪了出去,整个人就那么结结实实的撞到了秋余身上。
“······”
妈的,她的魂魄竟然还没有和新身体完全融合!
这一撞不轻,秋余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连扶住的机会都没有。而她身后又刚好有一个铜盆,里面盛满了清亮的水。这盆水是秋余专门打进来。给沐云溪洗妆用的。毕竟沐云溪现在这副尊容,实在不像是去“嫁人”的,反倒像是去“索命”的。
但眼下,这盆水在撞击中换了个作用,俨然成了破定魂术的“罪盆恶水”。
门外守着的家仆听见屋里传来这么大动静,抬手敲了敲门,问道:“秋余姑娘,里面怎么回事,要帮忙吗?”
这回沐云溪来不及制止秋余说话,只见她脸盖着铜盆,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大姑娘要逃婚!快来人啊——!!!”
秋余最后一声喊得撕心裂肺,但沐云溪只想骂娘!
闻言,外面的家仆,哪里顾得上女子闺房男子不可擅入这套说辞,直接破门而入。
眨眼间屋里就挤了七八个家仆,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凶,活像要吃人。与此同时,几人手里纷纷提溜着一根仗长的木棍,在沐云溪眼前齐刷刷的怼了一圈。
“······”
没必要这样吧,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且看起来还有点瘦弱。
然而,下一刻自认瘦弱的小姑娘,突然双手撑地跃了起来,让自己从羞耻的跪姿变成站姿。
紧接着她又趁着众人愣神之际,抬脚就朝着看那起来瘦弱一些的家仆踹了过去!
那瘦弱家仆实打实的挨了一脚,包围圈立刻出现了一道漏洞,沐云溪哪里还有时间换衣服,她落脚后身子歪了一下,拎着喜服就往外跑。
照理说,家仆身为男子,就算再瘦弱也绝对比沐云溪壮实,所以挡住她这一脚绝对不成问题。
但坏就坏在,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沐云溪会突然动作。就像原本好脾气的猫,不怎的就亮出了爪子,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负伤。
秋余第一个回神,她把自己脸上盖着的铜盆扔到了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指着门口喊道:“楞着干什么!追啊!快点追啊!人跑了夫人谁也饶不了!”
闻言,没一个人敢愣着的,拔腿就追,顺带手还叫了其余的家仆,队伍越发壮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万分害怕自己抓不到人。毕竟没人想吃许氏的惩罚,那简直是生不如死的体验。
要说这许氏,她绝对是个狠角色。
许氏刚进娄家那几年还好,她对娄父百依百顺,还得了个儿子。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称得上和谐美满。
直到某一天,许氏突然张罗要给娄父纳个年轻妾室。这种事一听就叫人心痒痒,其它一些商贾之家的男主人一听这事简直羡慕的不得了,纷纷在自家夫人耳根子旁念叨,甚至还在娄父面前夸赞许氏识大体、有肚量。
不夸还好,一夸人就起飞了。娄父假模假样的拒绝了三两次以后便欣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