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马蹄声响起,是车夫远远地驾着马车过来了,聂秋和方岐生就先上了马车。
望山客栈毕竟是远近闻名的大客栈,马车内自然也是很宽敞,能容得下不少人,马车内的布置并不算夸张,拿捏得当,桌案上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与茶水,供客人品尝。
聂秋捏着那个酥得入口即化的茶色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牙都快甜掉了。
他不嗜糖,又比一般人都对甜味更敏感,尝了一口便放下了。聂秋接着又尝了尝其他的点心,其他的甜度倒是适中,他没带干粮,就随意吃了几个不算甜的,勉强垫了肚子。
方岐生却与他相反,专吃那些甜的,尤其是聂秋不想吃的那种茶色糕点,又不肯表现得太明显,束手束脚的,聂秋看见了,不由得翘了翘嘴角,很想说一句让他敞开了吃。
吃得半饱后,聂秋便听见方岐生问了句:“你这刀是斩.马.刀吗?”
聂秋将含霜刀从腰间取下来,“铮”地一声出了鞘,显出刀刃上凌冽得有些像凝了层冰雪的寒光,薄薄的刀锋在他指间肆意翻转,掉转了方向,将刀柄的那侧递给了方岐生。
与大部分人不同,方岐生是不忌讳别人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武器的。
他本来就喜欢这些形态各异的兵器,如果遇到少见的,更是想要上去好好研究一下。
然而,碍于大多数人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武器,他一般也不会贸然提出那种要拿在手里的要求——不过魔教内部倒是惨了,几乎没有人的武器能逃过方岐生的魔爪。
方岐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爽快的人,不由得对聂秋多了一层好感。
他接过含霜刀,指腹从刀背一路滑到刀柄处,紧接着,他的指节轻轻敲了敲刀身,听到宛如虎啸般的刀鸣声后,那双眼里很明显地多了些许笑意,低声说了句:“好刀。”
“此刀名为含霜。”聂秋说。
方岐生又将含霜刀仔细翻看了一阵,这才将刀还给了聂秋。
他见聂秋归刀入鞘后,想了想,又把自己原本背在身后,现在立在一旁的剑匣取了过来。那剑匣比聂秋的剑鞘稍短一些,有三尺半长,同方岐生经常穿的衣服颜色一样,都是玄黑色的,其上用金漆描摹着猛兽的纹路,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蜿蜒生长的藤蔓。
方岐生将四柄剑依次拔出,念道:“景明、池莲、残风、乍雪。”
“乍雪这把剑倒和你的含霜名字很相近。”方岐生说道,窗外一阵风吹过,将帘子吹起的同时,聂秋瞧见了方岐生低垂的睫毛也轻轻晃了晃,“四柄剑,是象征了四季轮转。”
虽说四柄剑是象征了四季,但是这四柄剑的颜色却都是暗色的,大体都很相似,唯有细节处有不同的地方。景明那柄剑在剑格处镶嵌了一颗深绿色的翡翠;池莲的剑格做成了莲花的形状,剑柄则做成了根茎的模样;残风剑的凹槽比一般剑都宽上许多,剑锋处甚至因为凹槽过宽而顺势将尖端分为了两个;乍雪的剑身纹有不甚明显的复杂纹路。
“我叫方晟生,年方十九岁。”方岐生说了自己的假名后,问道,“你呢?”
方生生?聂秋那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方岐生是叫这个名字,还在想一个武功高强又冷静稳重的男子为何会取个这样的名字,所以当聂秋再次听到这个假名后,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敛去笑意,面上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答道:“聂秋,刚满二十。”
方岐生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总觉得自己从哪个地方听过。
不过印象不深刻,或许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偶然听说了同名的人而已,他想。
聂秋接过方岐生的剑匣,沉甸甸的感觉让他顿时觉得有些新奇。
他是许久没碰过方岐生的剑匣了。聂秋以前疑惑过方岐生是怎么做到同时使用四柄剑的,后来交手的时间多了,便发现景明和残风这两柄剑较重,池莲和乍雪偏轻,方岐生使双剑的时候一般使的池莲和乍雪,使单剑的时候则主要用的景明和残风。
通往皇城的驿站到了,马车外的车夫探头进来问了句:“公子,要下车吗?”
聂秋手腕一翻,将残风那柄剑收回了剑匣中,抬头对车夫笑了笑,“不了。”
前世他这时候就已经下车离开了,而现在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回到皇城。
再往前的那个驿站是专门租借耐力好、耐热耐渴的马匹,一般人去那里都是准备去西北荒漠的,方岐生见那车夫退了出去,便问道:“你也是要去西北的?”
聂秋本来没有仔细想方岐生是要去哪里,此时听他一说就想起了西北的青龙门,想来方岐生昨夜虽然被季望鹤派来的人刺杀,但他还是不准备改变自己的路线——先是青龙门,再是白虎门,朱雀门,玄武门。当初的镇压四门一事,在江湖中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他暂时还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方岐生问后,聂秋思索了片刻,觉得去西北见见大漠戈壁风光似乎也不错,便点了点头。
“那我们可以同路,到了西北再分道扬镳。”方岐生以茶代酒,举杯说道。
聂秋顿时就想起上一世方岐生的那句“如果不是赶时间,我定要和你比试一番”,他之前还以为方岐生是客套话,现在一想才发现方岐生什么时候说过客套话了,他每句话都不掺半点夸张的假话在里边的,说是想和聂秋比试一番就真的是想跟他比试。
聂秋知道自己现在和方岐生的武功确实是如他所说的不相上下,真要打起来或许自己会因为经验丰富而略胜一筹,可方岐生却不知道,他只是因为聂秋所使的武器比较少见,才对他的武功路数起了兴趣。
他是那种如果真要打起来就会全力以赴的人,但聂秋觉得自己这一世该留有底牌,可现在直接拒绝方岐生又太扫兴,所以聂秋决定以后只能尽量避免和方岐生比试了。
这一世他和这位魔教教主可不是死对头,自然不能拿上一世的态度对他。
白衣青年笑了笑,举杯和方岐生碰了碰,“路途遥远,望方弟多多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