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姿势维持得久了,不免酸麻,温辰小心地侧了侧身,却还是扯到了伤口,疼得直抽气。
孟岳下手不轻,饶是他将身上最抗揍的部位递上去,那一动身的浩劫,还是感觉呼吸不畅。
然而,温辰却没有多少恨意,不仅如此,感受着伤口和寒凉带来的双重打击,莫名地,竟有点得了救赎的快感。
一丝残忍的微笑爬上他的嘴角:寒金冷水,天煞孤星,克父杀母……温辰,你活该独身至死。
视野黢黑,一些久远却永不褪色的记忆争先恐后而来。
春日的枫溪城外,孩子们成群结队,个个手里牵着纸鸢,隔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在碧绿的旷野上奔跑嬉戏。
温辰才七八岁,抱着父亲裁剪糊制的蝴蝶风筝,站在溪对岸,定定地望着另一边的小伙伴们,眼中满满的憧憬。
看了好久,孩子们都要跑远了,他才没忍住,喊了一声:“哎,能不能……”
“什么?是谁在说话?”听到叫声,孩子们纷纷回头,刚才玩儿得尽兴,没注意溪对岸有个家伙注视了他们很久。
一个大孩子双手架到嘴边,喊回去:“你是谁,你说什么了?”
温辰还未回答,就有人认出了他,不确定地问:“那个,是不是温仙君家的儿子?”
“是,就是他。”另一个肯定道,看模样,竟是林子洛,他往后撤了撤,嫌弃地撇嘴,“就是那个铁板钉钉的扫把星,前些日子抓走小兰姐姐的狐狸精,据说就是他招来的。”
“真的?!”大伙儿吃了一惊,蛮好奇地围上来,“不是因为小兰姐姐天没亮就上山采三才灵芝草?”
“切,哪跟哪都。”林子洛嗤之以鼻,一副诸君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我娘说了,三才灵芝草沐露水而生,见骄阳而死,谁不是清晨的时候上山采,别人都没事,偏偏小兰姐姐出事?还不是因为她心眼好,看温仙君的儿子一个人孤单,没人和他玩,才经常做小玩意给他,和他说话,接触的多了,就沾上晦气了。”
“唔……”一群平均年龄十岁的小屁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小兰姐姐一出事,温仙君夫妇那么着急,是有原因的?”
“是呗,要不没钱没好的,谁上赶着招惹狐狸精。”林子洛翻个白眼。
不过三言两语,孩子们看温辰的眼光就变了,暗涵着谴责,鄙夷,还有畏惧。
后者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紧张地抱着风筝,有点胆怯,重新喊了一句:“我问,你们能不能——”
“不行不行,你离我们远点,别来找我们麻烦!”最开始问他的那个大孩子,反应同样很快,一挥手给他拒了回去。
“害了小兰姐姐,还要来害我们,太恶毒了。”
“就是,走走走,赶紧走,省得他追上来,甩不掉。”
一阵窸窣低语后,孩子们拽着风筝四散逃开了,溪对岸,只剩排排杨柳迎风摇曳。
温辰白皙的鼻尖抽了抽,很快红成熟透的樱桃。
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玩?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于他,却难于登天。
……
数年后,已经是少年的温辰静默地缩在床角,低声道:“爱带不带,没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