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心甘情愿献出的魔核,要比被人攫取的纯净许多倍,再加上他的这个境界,恐怕能让世上千万修真者肖想疯了。
所以,怨不得这姓温的宁可抛下一切,也要奋力追逐。
搜魂钉带来的巨大反噬,混杂着身上无数创口的灵力腐蚀,叶长青只觉体内血气一阵阵翻涌,生不如死。
他视线已经模糊到不行,看温辰在破碎的衣袋里搜寻着什么,心想应该是取魔核的猎魔刃吧?罢了罢了,便宜了这小子,也总比被烽火同俦那群饿狼叼了去的强。
他这么想着,结果下一刻,一个指头肚子大小的东西被塞进嘴里。
这是什么?
舌尖上的味道好生熟悉,甜甜的,带着股淡淡的清香,像九月初秋里,江城大道上金灿灿的琼英。
温辰竟然随身带着……桂花糖?
可怜叶长青活了三十多年,从天之骄子,到万人唾骂,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自以为世道如棋局,落子当无悔,谁知,却在一辈子收尾的时候,生生被噎了个意难平。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朦胧得像一潭雾泽,簌簌的雨点一个个落入水中,叮咚作响,每砸出一片涟漪,就有一页泛黄的场景闪回出现。
“师尊,今年潜龙院选拔,你看好哪个啊?我看欧阳川那小子不错,要不就他?”
“长青,你在折梅山爱怎么胡闹我都忍了,出去了好歹收敛一点啊!祁长老的兵器库,也是你能随便动的吗?”
“叶公子,此次论剑,花辞镜虽败,却并非心服口服,若有机会,可否再行比过?”
“比就比,谁怕谁?左右我爱的就是论剑第一这个浮名,至于到底谁强谁弱,那都无所谓的。”
这是谁在说话?好耳熟。
叶长青在混沌中沉沦许久,蓦地睁开眼,一面褐色的梨花木书案映入视线——笔墨纸砚,术法典籍,还有一只细腻的青瓷碗,浅浅的,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圆润小东西。
桂花糖。
他像是趴着睡了好久,胳膊都被压麻了,缓了缓劲儿,才探手撷了一只出来,两指轻擦去掉糖纸,慢吞吞地放入口中。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和温辰最后喂给他的那颗,很相近,但细品的话,又有一点不太对……桌上的这粒软软的,入口即化,甜味也更加清冽,不似之前的那一粒,硬邦邦,含了半天也没啥变化,连那桂花香里都带着一股陈年老朽的滋味,就像……
“就像放了十来年一样!”叶长青猛地一拍桌子,挺起身来直喘气,额前背后,布满了长梦醒来后盗的冷汗。
他下手没轻重,那古色古香的梨花木书案,差点被拍地当场咽气,案上东西七零八碎地撒了一地,满堂的寂静顿时热闹起来。
听到动静,书房门“哗”地一声打开,两个身着青衣银腰带的少年少女冲进来,一齐惊喜道:“师尊,你醒啦!”
“我——”叶长青一抬眸,就愣了,想也没想,脱口训了出来,“秦箫,好你个逆徒,动刀子动刀你师父头上了。”
他骂的不过分,谁让这小子,受凌韬的蛊惑,用那把上好的灵枪“苍龙”,最后给他捅了个对穿?
然而,被骂的这位,可不这么认为。
“动刀子?”秦箫被这莫名其妙的一训搞得迷糊,不解地搔搔头,满腹狐疑,“师尊,我没偷懒啊,这不是你说几点来,我就几点来的嘛,看你没起,也不敢说什么呀……那什么,师尊你又通宵看剑谱了吧,居然趴桌上睡到日上三竿都没起,害我们起了个大早,干了个晚集……”
他本来还想唠叨,可看师尊脸色白得跟鬼一样,一看就是不悦极了,求生欲作祟,吞了吞口水,偃旗息鼓。
“你……你真的是秦箫?”叶长青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目光刻刀一样在他身上凌了几遍,不可思议地叹道,“你真是我徒弟?!”
“……”秦箫无语,刚刚是谁说自己逆徒,动刀子动到师父头上的?
其实不用他回答,叶长青自己也能看出来,这小子可不就是他那倒霉大徒弟,剑眉星目,身形颀长,长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却是个一根筋的性子,做事直来直往,总也长不大,以至于越活越回去……
越活越回去?不对,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人的思想可以长不大,但身体不行啊!之前伤他的那个秦箫,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而眼前这个,顶多十七岁。
叶长青原本就震惊的眼神,更惊悚了,确定了秦箫不是那个秦箫后,赶忙去看站他旁边的小丫头片子,只见她年方二八,生得甚是亮眼,光洁的肌肤如鲜奶浸出来的一般,大眼睛巴眨巴眨,灵动若画眉鸟,即使两颊肉乎乎的,亦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二胖?”叶长青试探着叫了两个字。
“哎!师尊,你可终于看着我啦~”阮凌霜轻俯下身子,羞羞脸,娇嗔道,“师尊呀,你一看起剑谱来就不理人,这样子以后怎么找道侣啊~”
没毛病了,叶长青吃了颗定心丸,这个最关心别人终身大事的再世月老,除了他的二徒弟阮凌霜,不做第二人想。
他压下纷乱的心神,讳莫如深地问:“你们谁能告诉我,现在……是哪年哪月?”
秦箫和阮凌霜对视一眼,心中所思所想应该没差,都是师尊没吃药吗,这都能忘了?
最终,还是大徒弟秦箫更体谅“老年人”,乖乖回答:“今天是元安八年,正月二十三。”
叶长青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居然,重生回双十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