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时刻。</p>
黑暗如水如墨，将大地和天空笼罩，在黑暗中，有的地方隐隐绰绰，有的地方安静得落针可闻。</p>
县衙里。</p>
云自海正端坐在凳子上，伏桉书写。</p>
桌子上，摆放着好几盏油灯，明亮的油灯火焰闪烁，将桌上的折子照得清清楚楚。</p>
足足用了一晚上，他才将所有需要交接的事情整理完毕。</p>
“咳咳……”</p>
咳嗽的声音，从云自海嘴里发出。</p>
云自海原本就苍白的脸颊，因为咳嗽反倒变成红润，就好像回光返照。</p>
在房间内，摆放着一个小火炉，云自海起身来到小火炉前，用一块黑乎乎的布，包裹着火炉上的瓦罐，将火炉上的瓦罐拿起。</p>
澹棕色的中药倒出，足足倒了一碗，他才放下瓦罐，让瓦罐重新落在火炉上。</p>
云自海扬起头，小口小口的喝着。</p>
苦涩的中药并没有让他产生丝毫的表情变化，面无表情的喝完之后，云自海咳嗽的感觉终于被压住。</p>
看着面前已经被喝空，只剩下些许残留的药碗，云自海不禁想到，在药材铺时遇到的，那个叫徐白的江湖人。</p>
“真是个有趣的人啊。”云自海心中暗道。</p>
他看人很准，即使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也看出徐白的不寻常。</p>
实力高强这件事，可以暂且不论，最让云自海觉得奇异的，便是徐白的脾气。</p>
有江湖人该有的，又没有该有的。</p>
总之很怪异。</p>
云自海坐在凳子上，足足想了好久，才放下想法。</p>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距离阳光照射进来，也没有多久。</p>
云自海赶紧收拾了一会儿，将桌上散乱的文件全部整理好，这才准备出门。</p>
可还没等他来到房门，就听到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p>
“大人，昨日您说，今天要游览整个升县，小人已经将马车备好。”衙役压低了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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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治理好一个县城，在治理之前，最需要做的就是了解。</p>
了解这个县城的风土人情，还有生活习俗，才能更好的融入进去。</p>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云自海道。</p>
衙役说了一声得嘞，就赶忙离开了。</p>
云自海来到门口，将房门打开。</p>
外面是黑暗的夜空，可当他打开房门时，夜空之中亮出一抹星光。</p>
一柄长剑带着月光的反射，划破夜空，直直朝着云自海脖子而来。</p>
手持长剑的，是一个全身黑衣，就连脸和头，都蒙上黑布的人。</p>
剑很快，无声。</p>
要不是有月亮反光，根本就看不到这一把剑。</p>
“锵！”</p>
清脆的交击声传出。</p>
剑尖之上，蒙上一张纸，纸上面写着一篇文章。</p>
这把剑锋利异常，吹毛可断，但被纸缠绕之后，却好像失去力道，停在半空中。</p>
云自海脸上露出笑意：“我以为你们很早就会到，可现在才来，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p>
听这意思，云自海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p>
话音刚落，黑衣人扬起空余的左手，一连串的暗器，朝着云自海的面庞袭来。</p>
在云自海身后，一张张书页浮现。</p>
书页在半空旋转，将所有暗器全部接下。</p>
紧接着，书页中，一个“镇”字飘起，落在黑衣人额头。</p>
“锵！”</p>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黑衣人手中长剑落地，而在他的头顶，悬浮着一个“镇”字。</p>
云自海上前，揭开黑衣人的面巾，露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p>
“说出你的来路。”</p>
黑衣人并不说话，那张脸却有了变化。</p>
脸色由正常变成青紫色，转眼之间，一抹鲜血从黑衣人嘴里流出，黑衣人已经失去生命气息。</p>
“毒药？”云自海眉头皱起。</p>
他们的打斗，自然也引起了注意。</p>
有些留守在县衙的衙役，跑出看到面前黑衣人的尸体后，大喊了一声有刺客，将云自海围在中间。</p>
云自海摆了摆手，让衙役们把尸体处理了，陷入沉思。</p>
他想起了刚才的遭遇。</p>
那把无声的剑，专门精通于暗杀，而最后刺杀失败，又服毒自尽。</p>
这一连串的操作，显得非常专业。</p>
想到这里，云自海叫来一个衙役，吩咐道：“将本官遭遇行刺的事情传出去，要让升县百姓都知道，本官受了伤。”</p>
衙役一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之后，赶紧离开了。</p>
等到衙役离开，云自海又回到住处。</p>
既然是对外说受伤了，那就暂且别去游览县城。</p>
……</p>
当天空中第一抹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升县由寂静转化为吵闹。</p>
各种商贩开始摆摊，冷清的街道也渐渐有了人，而人的存在，给这座县城增添了不少喧嚣。</p>
今日的升县，却带着另一种气氛，尤其是得到的消息，让所有的百姓都大感惊讶。</p>
县令大人刚刚到任的第一天，就遭到刺客行刺，还受了不轻的伤。</p>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就有如发酵的面团，正在不断膨胀，传递的速度也越来越远。</p>
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缄默不语。</p>
这和之前发生的大事不同，发生大事的主角已经魂归天外，可现在，县令还活着，他们可不敢随意谈起这件事。</p>
当然在云自海有意放出消息的时候，即使百姓们不谈，这消息就好像长了脚，顷刻之间，有如一股风，吹拂了整座县城。</p>
消息越传越远，伴随着一个信鸽，落在阴驿门口。</p>
老驿长弯下腰将信鸽捡起来，拆下信鸽腿上绑着的纸张，打开看了看。</p>
阴驿，也需要信息，他们不会与世隔绝，而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信息。</p>
毕竟，阴驿本身就是交通枢纽。</p>
“县令被刺杀？”老驿长一愣，等到恢复过来后，他将目光投向坐在巨树旁的徐白。</p>
今天一大早，徐白就坐在巨树前一动不动，好像在思考人生。</p>
老驿长觉得，这个消息徐白应该会感兴趣，于是就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消息递在徐白面前。</p>
徐白本来还在肝进度条，看到老村长的动作，下意识接到手中。</p>
打开面前的信纸，当他看到信纸上的内容之后，眉头皱了起来。</p>
“县令被刺杀，刺杀失败？”徐白自语道。</p>
这个消息还真是始料未及。</p>
县令是谁，徐白很清楚。</p>
来自青云书院的天才读书人，还是柳絮的师兄，这个身份来到升县，他就一直在想，其中肯定有不正常的原因。</p>
即使柳絮说过，是因为云自海杀了皇子的原因，但里面有蹊跷，徐白一直在琢磨。</p>
按照大楚国例律，动了私刑，还能让他过来做官，看似是惩罚了，但徐白感觉这个惩罚不够深。</p>
这来到升县还没多久，就遭遇了刺杀一事，现在看来，徐白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p>
“要去看看吗？”老驿长问道。</p>
徐白将手中的纸条还回去，摇了摇头：“不去。”</p>
这事情与他无关，他和云自海也只见过一面，让他过去未免有些牵强。</p>
如果是柳絮和无花遭遇此事，他还会过去看一看，但云自海还是算了吧。</p>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进度条，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事情都可以放下。</p>
毕竟面前这棵巨树，也不能随身携带，他更不可能试着把那个手掌印挖下来。</p>
等到把进度条干完之后，他才能了却这桩心愿。</p>
“说的也对，本身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老驿长觉得自己想多了，也就不再多说，回到房间里，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p>
徐白照常盯着巨树，进度条在缓慢增长着。</p>
时间慢慢流逝，转眼之间来到中午。</p>
即使阴驿发生了大事，很多驿人都死了个遍，但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人。</p>
已经有好几个驿人来到阴驿，开始摆摊。</p>
本来冷冷清清的阴驿，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热闹。</p>
徐白到处逛了一下，没有发现有进度条后，重新回到巨树前，继续肝着。</p>
那些驿人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出声打扰。</p>
时间慢慢流逝，徐白本以为今天就会这么过了，没想到接下来，一队人马路过阴驿，停留下来。</p>
五个人，各自骑着快马，赶到之后，就将马拴在外面的树上。</p>
每个人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p>
混迹江湖的人，身上带着杀气，也属实正常。</p>
这五人进来之后，先是在摊位上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好东西，就在阴驿自备的位置坐下，做短暂的休息。</p>
其中有一个满脸横肉的人，正到处打量着。</p>
当这个人看到徐白后，明显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把目光挪到别处。</p>
“老三，不要惹事。”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他看到壮汉的表现，赶紧呵斥了一声：“办正事要紧。”</p>
壮汉点了点头，目光时不时的越过徐白，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p>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五个人休息好了，就准备起身离开。</p>
壮汉老三实在忍不住了，走到中年汉子面前，咬牙道：“老大，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我一点都没有闹事，就一会儿工夫行不行，实在受不了了。”</p>
老大皱眉，看了一眼老三，又看向徐白，想了片刻之后，微微点头：“我只给你一点时间，要是带不到外面，那就算了。”</p>
说着，他带着其他人离开了。</p>
老三仍然留在原地，等到老大他们走了之后，搓了搓手，满脸激动的走向徐白。</p>
徐白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巨树，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转头过去，就看到一个壮汉正朝他走来。</p>
“小兄弟……可否聊聊，我这里有些银钱，你……”老三正准备开口。</p>
“没兴趣。”徐白目光变冷。</p>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老三面色微变。</p>
“你什么意思？”</p>
“我和你素未谋面，你现在来找我，无非是想要谈事情，但我没有兴趣，现在你明白什么意思了吗。”徐白继续盯着进度条。</p>
“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是这样的，我初来这个地方，对于一些地形不太熟悉，你能否当我的向导，我这里会给你钱的。”老三急切的道。</p>
与此同时，他打开腰间钱袋，露出明晃晃的银子。</p>
“没兴趣。”徐白继续道。</p>
老三闻言，眉头皱得越深了。</p>
不过他想起刚才老大说的话，又仔细思考片刻，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p>
在转身前，他的目光在徐白身上流转，有种不明的意味。</p>
等到老三离开后，徐白又盯着树上的进度条看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来到老驿长的房门前。</p>
“我出去一趟，麻烦前辈帮我看一下这棵树。”</p>
“去吧，我大小是个官，在这里还是管得了的。”老驿长的声音传出。</p>
徐白也不会再多说，腰间挎着鬼头刀，走出了阴驿。</p>
阴驿外。</p>
老三和老大等人会合。</p>
“怎么没见着人，没把他带过来？”老大语气奇怪。</p>
老三摇了摇头，眼神之中带着某种贪婪。</p>
“都到了这个时候，别要给我闹事，懂了吗？”老大叮嘱道。</p>
“懂得懂得。”老三赶紧答应：“你也知道我这人，这小子细皮嫩肉眉清目秀，我确实没忍住，等这件事情做完，我再去找他，您放心，完事儿之后，我会毁尸灭迹的。”</p>
老大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但似乎默许了老三的做法。</p>
五个人都很急，也没有继续停留，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p>
等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徐白从旁边的阴影中走出，眉目之间尽是冰冷。</p>
“细皮嫩肉？”</p>
“眉清目秀？”</p>
“还想之后再来找我，毁尸灭迹？”</p>
“那就留你不得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