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慈话音方落,几枚短箭嗖嗖从树的更高处射下,穿过夜晚燥热的空气,从杨佑慈脸側掠过刺中了他身后的一个随从。
藏在树梢上的花翥听头顶上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人从树丛中窜出,灵巧翻过围墙。
王仲当即带人追了上去,
杨佑慈也抱着杨佑俭进了屋。
寻了机会从树上爬下,花翥本欲翻墙逃离,可县衙外到处是人,他们未能抓住那个从树丛中窜出的人,举着火把在外面折腾得天翻地覆。
出不去,花翥便小心躲避县衙内的人,找了许久才寻到那个残废了的乞丐。明荣城的大夫正围聚在一起替他诊治。
“耳朵被人滴入了水银,彻底废了。准备后事。”
花翥胸口一紧。
她本觉一个商人怎么都能认识几个字,就算被砍了手指也能用手臂简单比划,她想要寻找一些线索。
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东方煜素来讲究斩草除根,怎么会留下线索给她?
可东方煜为何要与一个在驿站落脚的商人这般过不去?
县衙内也瞬间喧闹起来,一群士兵簇拥着杨佑慈与杨佑俭走来,花翥赶忙藏好,看过那残疾乞丐后,杨佑俭令衙役们寻找藏匿在树上的那个人。“歹徒不止一人。”
有人问为何。
杨佑俭声音细弱,让人觉得病恹恹的:
说出的话却让花翥心神不宁。
杨佑俭道他在王仲发现行刺者的树下发现了一些树叶,为了迎接杨佑慈县令贺峰将地面打扫得一层不染,南面地上的树叶自是被那从树梢窜出的人弄得落下的。
可北面也有树叶,尚且带着细短的树枝,树冠尚高,自不是被衙役不小心碰落,今夜不过一点小风也不足以吹断树枝。
“即是说那棵树上至少藏有两人。封锁所有的出路,严查每一间屋。记住,我大哥说了,要活的。”
杨佑慈的笑声。
周围响起啧啧称赞声。
县太爷贺峰更是叹道小公子这般聪慧,定能破获明荣城市最近的命案。
花翥才知晓杨佑俭便是街头巷尾都在说的贺峰从梦南城请来的断案高人。
她沉住气,沿着屋子小心前行,遇见一扇未关严的屋子便侧身而入。才进屋便见屋外有烛光,花翥慌忙躲入床下,床下有一只小乌龟。
有人点着蜡烛而入,隐约有小男孩的抽泣声。
一个妇人轻声劝慰那孩子。
“今儿外面闹得厉害,小少爷应抓住机会早些睡。老爷这般严厉也是为了少爷你将来的仕途。少爷明儿乖乖写字读书,老爷便不生气了。”
奶声奶气的答应声。
花翥继续朝床里側躲藏。
床上有动静,那少爷应该睡下的。那妇人却没有吹蜡烛。“少爷晚上若是睡不着——”
“记得读书。”
这明荣城的县太爷对儿子还真是严厉。
花翥心道。
正想着,昏暗的油灯光下出现了一双小小的脚,肉鼓鼓的。那孩子突然趴在地上,一个劲看她。
“你是谁?你是小乌龟成的精吗?”
看来床下的小乌龟是这个孩子藏起来的。
花翥快速思索,故作男声。说自己是乌龟哥哥。
闻言,小男孩一脸惊喜。
他不过四五岁,又大又圆的眼睛哭得通红。花翥从床下爬出寻思如何混出去,那孩子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乌龟愚兄好。小生贺紫羽,在下又叫鹏鹏,贵庚五岁。”
花翥莞尔。
依旧故作男声:“鹏鹏怎么哭了?”
“爹爹打鹏鹏了。”
“为何?”
“鹏鹏写错了一个字,不能吃糖糖,鹏鹏又偷了糖糖。”
“鹏鹏可愿帮哥哥一个忙?哥哥以后给你买糖?”
花翥需要的不过是这孩子安静睡觉。抱起鹏鹏塞进被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衙役们不会打搅小公子睡觉,门外自无了动静。
她放心溜出门。
县衙外的动静小了不少,杨佑俭将士兵与衙役集中在县衙内找人。找到一个,便能顺藤摸瓜找到另一个。
花翥越发小心翼翼,却还是不留意与一守卫撞了个满怀。才将匕首拿出,那守卫却闪开一条路。
顾不得多想,花翥顺利爬上围墙,趁着门外守卫去别处巡逻的机会跳下,围墙窜入小巷,一路小心躲闪。待回到家中已是满头大汗。
青悠赤着上身坐在床上。带着笑看着她。
之前帮她的自然是青悠。
“不曾想到那个杨恩业的小公子那般聪慧。县衙内外都防备极严,小花猪又是勾引谁才混出门的?”
花翥简单道出过程。
此番回想才觉放她离开的守卫有几分眼熟,细想,原是那日在柳槐村遇见的那个名叫柳画楼的男人。
她蒙着面,柳画楼又未曾见她真容,放她离开自然不是因为勉强算是故交。
柳画楼自是跟随杨家两兄弟来的明荣城,花翥不曾想他竟然在军中爬得这么快,记得当初离开汀丘时,柳画楼不过是一个才入营的士兵。而今竟然跟随杨佑慈。
“得到提拔却不忠心,看来这人心机极重。”
青悠却啧啧称道:“又或者头脑聪明,时刻不忘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那个小孩倒是有趣,贺紫羽——鹤紫羽,紫气东来,仙鹤振羽而飞。长辈总是对小辈寄予期望。就像师父。”他眼角微微一睨。
花翥猜想东方煜不定又有任务给她。
却不料青悠道他明日便会离开明荣城。
“可你得留下。师父让你择机回去,一年之内必须回到他身边,期间随机应变。”
“是。”花翥不知东方煜的“择机”是何意,也不知明日跟随青悠一道离开是否算是“择机”,却又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