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的大道上停着一列军队,军士们身子笔挺,队伍甚是整齐。三匹高头大马在最前方,马后有一顶轿子。
见厉风北出了城门,一脸络腮胡子、面上满是伤疤的矮壮男人赶紧迎来,柳花身上满是恶臭,矮壮男人却面不改色。
将士们看见柳花也颇有些讶异,却依旧站得端正。
“十三爷?回府?”
厉风北扯着柳花脖子上的铁链。“小秋,出来。”
轿中堪堪走出一纤弱美人,那美人皱眉避开柳花,整个挂在厉风北肩上。娇声娇气唤着十三爷。
厉风北却一把将美人推给胡渣男。
“赏你了。杜久。”
而后扯着柳花脖子上的链子将她塞进美人的香轿。
美人面露惊愕,士兵们眼中皆有惊惧之色,身姿却无丝毫移动。目光始终盯着面前,一动不动。
柳花坐在轿中,疑惑丛生,不管如何,至少拥有了片刻的自由。
她小心撩开轿子的门帘看向外面,却只见道路两盘的人跪在地上,即便看不见他们的目光,她却也能猜出此刻他们一定充满恐惧。
街道两侧很是凋敝,空中处处腐臭味,不少人衣不蔽体,街头有人叫卖孩子,男孩子三两纹银,女孩子一两纹银。只有相貌美丽的少女才配卖出十两银子。
小巷中一个衣着整齐的少年被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孩子围殴,公家人站在一旁看热闹。
来京城的时候柳花也曾注意到城外有不少这样的人,若是有衣着整洁的人落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夺取那人身上的贵价物品,而后夺人性命。
动乱在暗处酝酿。
拥有回天之能的那个人却似乎还没有出现。
柳花放下帘子。
回想着那夜东郭先生的话。
——狼崽子,我要你做一件事。我要你恢复相貌,这位身无男子之物的刘董公公最喜欢貌美女子,凭借你原本的模样定会被刘董看上。我能潜入他身边,可终究太过于麻烦,我也不喜欢杀人,会脏了我的手。你杀他,我收你。
——先生,你欲何为?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东郭先生这般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三日。她却被厉风北带出了皇城,接下来她要如何才能杀掉刘董?
轿子忽然停了。
柳花撩开帘子,只见一庄严肃穆的宅院。
轿夫像过去那般将轿子从后院抬了进去。
厉风北也跟了去,扯着铁链用力一扯,柳花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膝盖在地上摩擦了许久却依旧一声不吭。
“十三爷,这条野狗还真是不哭不闹。”杜久在一旁说道。
厉风北泠然瞥了柳花一眼,柳花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十三爷。”
一个浑身香气、身形丰满、眼角已有细纹,眉眼间却依旧充满风韵的妇人走来,妇人浑身绫罗满头珠翠。厉风北将拴柳花的铁链递给玉娘。“收拾干净。”
玉娘讪笑道:“十三爷真是越来越饥不择食了。”
厉风北大笑,单手揽住玉娘的腰。“不过一条狗。也罢,收拾狗崽子的事交给小人,来我房中。”
柳花便被几个小丫鬟扯着铁链拖去了一栽种满青竹的后院。
院中赶紧却无烟火气息,小丫鬟们都觉得柳花臭,在这种无人住的地方清洗,也不会弄臭了他们的住所。
打出井水,她们一桶一桶朝柳花身上泼。
她们听一个多嘴的说玉娘又进了厉风北的房,这便叽叽喳喳聊起天来,柳花忍着水泼,仔细听着。
原来今日被送给络腮胡子杜久的女子名叫小秋。
而玉娘是厉风北第一个孩子的奶娘,厉风北十四岁时有了第一个儿子,儿子早夭,当年不过二十三的奶娘却丢了相公和儿子留在了厉风北身边,至今已有十二年。
柳花算了算,厉风北现年二十六,那位玉娘三十五。
小丫鬟们又开始掰着手指算自己上次被厉风北弄上床是什么时候。
“十三爷最好女色,家中女子略有姿色的,又有谁没有上过他的床?长久不去,心中也是不舒坦,可若去了勤有了身孕,又被会灌药。但不管如何,得了十三爷的宠爱终究是好的。”一个小丫鬟这般说。
小丫鬟泼累了,也聊累了,舍不得给柳花皂角,便只丢下一簸箕草木灰、一张洗澡用的棉巾,还有一身小丫鬟的衣衫给柳花,这便三三两两出了门。
退下破破烂烂的外衣,柳花用草木灰仔细洗着身上的污垢,那些相伴许久的跳蚤在她的摩擦下逃得无影无踪。
青石地板上污水横流,她身上、脸上的黑斑尽数脱落,渐渐露出雪白的肌肤,肌肤上满是跳蚤咬出的红疙瘩。长发上的黏腻也被洗去不少,即便是在廊下过着狗一般的生活,她的头发依旧如墨般漆黑。
还未洗净,草木灰却没了。
柳花却已心满意足。本想着提水冲洗干净后换上丫鬟的衣衫,门忽然被推开。
心慌意乱间,她只得蹲在地上紧抱着身子。
门被关上。
心跳一阵比一阵快,脸上羞得通红,柳花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厉风北才从欢爱中离开,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衫,胸膛微露,光腿赤足,丢了两块浅红色的小珠子给柳花。
柳花在家中曾见过这种东西。此物以无患子为底加入了皂角,参合了香料、白面做成,被称作玉香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洗浴时用的,家中只有大娘和柳金露有,因为价格昂贵,甚至节约。
柳花在家中只见过白色的玉香珠。
红色的却是头一次见到,红色的玉香珠上有沁人心脾的花香。
厉风北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井旁。“竟然将这样的美人当狗一样捆在廊下。不识货。”
素来板着脸的厉风北却又笑了,道:“小心肝。继续,洗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