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皮火炉里四块橙红色的蜂窝煤源源不断的向房间里输送着热量,屋外北风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城里城外的千家万户,上到王侯将相的深宅大院,下到平民百姓的寒舍茅屋,前者鼓乐齐鸣,载歌载舞,后者老婆孩子热炕头,各有各的安稳,各有各的幸福。</p>
林黛玉依偎在薛宝钗的怀里,小声问道:“宝丫头,你说他到哪里了呀?”</p>
“天策军中午才正式开拔,到现在能走四十里地就不错了,怎么,你想他了?”,薛宝钗此时的动作和贾瑜如出一辙,不知道他看到后会不会生出被绿了的感觉。</p>
林黛玉小脸蛋红扑扑的,打开她不安分的柔荑,掩住胸口,娇嗔道:“我是让你来陪我说话的,不是让你来欺负我的。”</p>
薛宝钗朝她的耳朵吐了一口热气,附耳道:“林丫头,他不在家,我们应该互相照顾对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p>
她所说的这个“照顾”相信各位读者老爷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林黛玉脑海中闪过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她捂住耳朵,摇了摇头,啐道:“我呸!宝丫头果然不是好人,我以后再也不叫你来陪我睡了!”</p>
说完后起身欲走,薛宝钗拉住她细细的胳膊,低声道:“我听说纹丫头和绮丫头说,珠大嫂子经常和后廊的娄大嫂子同床而眠,你说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她们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做了什么好事?”</p>
“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p>
林黛玉无力的推着越凑越近,摩拳擦掌,一脸坏笑的薛宝钗,心里全都是引狼入室的后悔,但这时候想跑却是来不及了,在一声尖叫中,她落入了魔爪。</p>
隔间里的紫娟竖起来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四仰八叉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雪雁,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睡姿优雅,正在轻声呓语的药官,眼前一亮。</p>
......</p>
一个月后。</p>
大军抵达黔中道施州府境内,连日的大雨导致山洪爆发,绕路的话要多走好几天,加上人困马乏,贾瑜斟酌后决定就地修整五天,并派右哨营三千将士协助当地官府和驿站抢修被泥石流冲毁的官道。</p>
在他的百般约束下,路上并没有出现一例兵士袭扰百姓的恶性事件,不过还是有一百多名兵士因伤病无法继续前行,只得留在各府县治病,然后病愈后自行结伴返回京城,另有十几名兵士死于坠崖、落水和蛇咬,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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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p>
贾瑜坐在蒲垫上给景文帝写密折,张英持着混铁棍站在台阶下,各级将领们肃穆而立,站成两排,等待他的将令。</p>
“报~”</p>
一个中军小校一路小跑而来,单膝跪地道:“禀报副帅,大门口来了一个苗族的女子,说要求见您,请您给她做主,卑职把她带进来了,此刻正在帐外等候!”</p>
这一千多里路走下来,贾瑜没少碰到拦路求助的百姓,在条件允许下他都伸出了援手,也没少碰到拦路抢劫的山贼,不管条件允不允许,他都伸出了杀手。</p>
贾瑜搁下细毛笔,做了一个手势,那中军小校转身出去,未几,将一个少女领至帐内,她约莫有十五六岁,穿着苗族特有的传统服饰,头上戴着银凤冠,身形略有些单薄,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小麦色的肌肤由内到外散发着一种质朴干净的纯天然气息,模样可以说是万中无一,比京城里那些庸脂俗粉要甜美太多,由此可见穷山恶水不仅出刁民,还出美人。</p>
“小姑娘胆子真不小,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虎穴,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p>
少女目不转睛的看着贾瑜,用生涩的汉语答道:“知道,你们汉人的驻军大营,你们又不是山里的黑熊,有什么好怕的。”</p>
将领们哈哈大笑,来自人上人的优越感爆棚,少女向前走了两步,昂着光洁圆润的下巴道:“你是这里最大的官吗?”</p>
前军将军李纵大喝一声“来者止步”,然后出列朝贾瑜抱拳道:“副帅,末将早年行走江湖时曾听闻,苗人会将蛊虫藏在口中和发间,于三五丈内给人下蛊,此女来历不详,贸然登门,我们不可不防!”</p>
中军左副将军张英挡在贾瑜面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警告道:“兀那女人,我劝你不要妄动,否则我会把你的头砸烂。”</p>
一个牙将弯腰塌背,谄媚道:“副帅,这女子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应该还是个雏儿,不如末将让人把她带下去洗干净,送到您的床上,给您暖被窝,您看如何?”</p>
贾瑜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不近女色的唐僧,他是一个血气方刚,食髓知味的男人,一个月没有吃到肉,如今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少女主动送上门,要说心里没点想法,那是不切实际的,根本不符合男性四处播种的生殖基因。</p>
但约束他的是在他骨髓和灵魂深处生根发芽的道德,实在是做不出这种违背妇女意愿,不光彩的丑事来,见贾瑜目光澹澹的瞥了自己一眼,那牙将幡然醒悟过来,暗暗叫苦,赔着笑躬身退了下去。</p>
“诸位别杵着了,都下去各司其职,各守其位吧,老张,你留下来。”</p>
待众将离开后,贾瑜微微一笑道:“小姑娘,我看着不像是最大的官么?”</p>
少女摇了摇头,道:“你太小了,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嘴上连一根胡子都没有,外面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听你的。”</p>
“既然你冒着生命危险来寻求我的帮助,必是遇到了性命攸关的大事,说来听听,我能做到的,绝对不会置若罔闻。”</p>
少女听不大懂这种文邹邹的话,但她还是察觉到了贾瑜确实是这里最大的官,而且看起来很温和,像个好人,跪下来叩首道:“求青天大老爷给我们一家做主,那县令家的公子天天带好多人去骚扰阿姐,可阿姐已经和阿哥定亲了,他们用绳子把阿哥吊在树上戏弄,还打断了他的一条胳膊,阿姐被逼的跳江,幸好救回来了...”</p>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大堆,贾瑜给她斟了一碗热茶,她道了谢,捧在手心里小口小口的喝着,湿润着干涸的喉咙。</p>
“单凭一面之词,不足全信,这样吧,我现在让人去把那县令父子叫过来当面质问,如果确有其事,我会给你阿姐和阿哥讨个公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好吗?”</p>
少女连连点头,贾瑜下达命令后重新坐回蒲团上,给林黛玉写信,不经意间闻到一股处子的幽香,抬起头一看,只见她凑的很近,正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写字。</p>
张英不是傻子,他确认眼前这个苗族少女没有丝毫的危险,他也想让贾瑜和她成了好事,遂退到了帐外,还把周围站岗的兵士全部都撵走了,不许别人靠近。</p>
“阿公说,会写字的都是大官,我想问问你,你的官有多大呀?比县令大吗?”</p>
“不算大,一个小小的正三品而已,至于有没有县令大,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贾瑜随口敷衍了一句,掐灭躁动的欲望,被本能所驱使的人,永远都成不了大气候。</p>
忍常人所不能忍,及常人所不能及,如此才方为一代叱吒风云的绝世枭雄。</p>
“我叫阿月,你呢?”</p>
“大本事,贾大本事。”</p>
阿月“喔”了一声,坐到下方的椅子上,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话里话外都是对汉人统治的不满,比如说不让她们读书、不让她们随意进城、还用低价强行收购她们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大山深处采集来的草药、菌孤、野果和鸟蛋。</p>
贾瑜暂时没有闲心去管这些事,一方面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另一方面是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若是换成苗人统治汉人,汉人一样会被如此的压榨。</p>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县令父子被亲兵们连推带搡的送了进来,看到少女,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忙不迭的跪下来磕头问安,口称“下官拜见贾元帅。”</p>
见到往日高高在上,风光体面的县令老爷在贾瑜面前跟孙子一样点头哈腰,就差喊阿爹了,阿月终于确定他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了,又不禁担忧起来,她至今忘不掉以前听寨里老人说过的一句话,好像叫“官官相护”,他真的会给自己做主吗?</p>
阿月鼓起勇气,指着面容阴沉的公子哥,叫道:“就是他,就是他打的人!”</p>
“孙县令,本帅来问你,你儿子仗着你的势,干涉别人婚姻,调戏她的阿姐,打断她阿哥的胳膊,有没有这回事?”</p>
“元帅,下官冤枉啊,她在胡...”</p>
孙县令狡辩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子哥突然说道:“贾元帅,你是武勋,插手地方政务不符合‘武不干政’这项太祖铁律吧?”</p>
张英虎目一睁,厉声骂道:“大胆,你是何等下流玩意,竟敢和我家元帅这般说话!左右,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让这像猪狗一样脏臭的东西好好长长记性!”</p>
“诺!”</p>
两个亲兵走上前把哇哇乱叫的公子哥拖了下去,挨了这顿军棍,不死也得落下终身残疾,后半辈子大概要在床上度过,算是为他的无法无天付出了应有的代价。</p>
贾瑜冷声道:“孙县令,本帅是武勋不假,但本帅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有权奉天罚罪,代圣上惩处奸官恶吏,正三品以下可以先斩后奏,本帅现在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们还是不知悔改,那就别怪本帅冷酷无情了,记下了吗?”</p>
孙县令磕头如捣蒜,连忙道:“记下了记下了,下官多谢元帅网开一面。”</p>
贾瑜看了看眼睛弯成月牙儿的阿月,继续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知府,她们一家,包括本地所有的苗人,要是再无缘无故受到你们的欺辱,本帅班师回朝时就用你们满门老小的脑袋祭一祭这柄天子剑,圣上给你们高官厚禄,是让你们来抚民,不是来害民的,若是再激起暴乱,你们承担的起吗?须知苗人也是我大梁的子民。”</p>
“是是是!下官这就回去转达。”</p>
孙县令擦了擦冷汗,连滚带爬的跑了,贾瑜问道:“小姑娘,你会骑马吗?”</p>
“会!”</p>
“老张,去后勤营里挑一匹好马给她,当做补偿了,你亲自带人护送她回家。”</p>
阿月蹦蹦跳跳的走了,头上的银饰像风铃一般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到帐门口时,她回过头笑道:“大本事阿哥,你不但是个大官,还是个大好人,谢谢你帮我阿姐她们做主,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去,但我还是祝愿你能平平安安的。”</p>
“谢了,请回吧,别让家里人担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