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事关我清誉,从未与人说起。然莫平常居你府内,犹虫蝎在侧,我心忧你之处境,特此述之,望茹娘窥一斑而测全豹,早知此人心思不正,早做防范。
请恕我以一外人身份指点贵府家事,不知孟大人对此婿作何打算,果欲纳为赘婿乎?果欲托付身家乎?若然,请将我此信撕毁,谅我以疏间亲之罪,若否,还请茹娘劝谏孟大人,分清内外,明示远近,不可令莫平常有所奢望。须知升米恩斗米仇,莫平常恐非感恩之人,试看其待妻子如何。
茹娘莫要太过担心腹中胎儿,多思伤身。有孕初期,嗜睡、孕吐、无力皆属平常。心态平和即可应对,一般而言,四五个月之后会有好转。
另及,茹娘收信时想必端午已过,补祝端午安康,还请莫佩香囊、莫饮用雄黄酒,少食粽子等粘糯之物,以求惜福养身。
乔氏婉娘 五月初二笔”
乔婉后来才知道,她的这封信,让董茹下定了决心。
董茹在端午过后,向孟英华进言,将莫平常与孟杏搬出孟府,即使搬到孟府别院也是好的,理由自然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夫妻独处、自立。孟英华对怀孕的小妻子无有不从,便依言而行。
莫平常目前依然主要靠岳父养活,自然只能无奈从命,拖拖拉拉收拾东西,最终还是在五月十九,不情不愿地携妻搬离京中孟府,搬入孟家另一处别院。
孟英华自认搬迁莫平常只是安抚妻子的暂时之举,当然也希望大女儿女婿一家搬离后能有好的变化。他依然按照之前惯例赠莫平常银钱,四五日一传见,指点女婿官场行事。
但是在外人眼中,莫平常地位便一落千丈,之前一些围在他身旁溜须逢迎之人一哄而散。
莫平常成为举人之后,除了官府按月发米发粮之外,名下可以有若干亩土地免租,京郊有位钱姓地主便找到莫平常,将土地记在莫平常名下以求免租,每三月送莫平常些银钱以示谢意。除此之外,莫平常最大的进项就是岳父的资助,就是这样的资助让莫平常对孟英华从感恩戴德到习以为常再到犹觉不足,进而对岳父家业虎视眈眈。按照书中所写,今年四月十五,莫平常会在孟英华安排下进入户部当个捐官,在此职位上结识不少京中底层官吏,为他日后行事提供不少方便,比如强占了钱财主的土地等,更重要的是他借此职权捞了很多浮财,远远超过岳父资助,以钱开路去买下花魁、收买孟府下人等等。但是因为莫平常被乔婉拒绝提早回了京城,孟英华便在四月初十安排他去了礼部。莫平常无钱无人,书上所写的许多事情便落空了。
莫平常深感郁闷,自去年得知自己为书中主角以来,他按照书中所述行事,颇为顺利。一是挤兑孟植拉低他中举名次,二一个花言巧语重新赢回岳父信任,三一个掌控妻子孟杏,令她予取予求,唯命是从,四一个与若干孟府下人眉来眼去,达成默契,让他们帮他在岳父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桩桩件件都如书一般实现了。那时的莫平常意气风发,感觉自己被神眷顾,有预知行事之能了。
但是自从今年四月初见孟植寡母乔婉娘情形与书所述不符之后,桩桩件件都不顺当。岳父帮他谋职便出了偏差,没有进户部反而去了礼部。原本能抱得美人归的花魁娘子对他不屑一顾。再后来更是搬离孟府,诸多行事安排因此受阻。这些都与书上所写不符,莫平常不知何处出了差错,经常抱头苦思,又嫌弃礼部职司无权无势,毫无心思在礼部经营。
五月二十九这日夜里,从礼部下值回家,莫平常险些又走回孟府,然后才恍然想起,十日前已搬到别院,只得悻悻得转身,漫步回别院。路上还想着,要是按照书中所述,他应是能坐轿子来去部里,何至于如今走路这么狼狈。
回到了别院,孟杏迎他回房。近日莫平常对孟杏温柔很多,孟杏也敢与莫平常聊聊家常了,她伺候莫平常洗脸换衣,用饭漱口后,两人都着寝衣在卧房之中时,孟杏出言:“夫君,搬到别院来,虽然忙累些,我却深觉自在。除了记挂母亲身子如何之外,再无不好了。”
莫平常正假装看书,半日不翻动一页,就因不想见到孟杏的脸。他听言不以为然,头也不抬地说:“这里有什么好的,比孟府小太多了,连咱们在孟府住的小院都不如,无花无草无景,就几间破房子。下人也不够使唤的,岳母就只让八个下人跟过来,太小气了。咱们在孟府,全府的下人都能为你我所用,那才气派。”
孟杏轻轻摇着头,说道:“孟府里面,有父亲,经常训斥夫君,你不是很不乐意么?而且母亲需要安静养胎,咱们还住着孟府,母亲要为之操心操劳,实在是我们的不孝。我们现在所住的别院,之前一直空闲,可能景色上差了些,下人们也就做好了房屋维护清洁而已,我过两日就找匠人来布置庭院,增加景致可好?话说起来,这个别院,自从去年十月孟植兄弟住过一阵子之外,再有就是咱们夫妻搬来,才有了人气了。”
说到孟植,莫平常突然想起,书上写着他的妻子将在六月初生产,然而难产一尸两命。莫平常不怀好意地想,到那时候,乔婉多么孤苦无依多么脆弱无助啊,正好是他莫平常一展英雄气概的大好时机。他便出言说道:“孟植兄弟的媳妇快要生产了吧?杏儿,你我夫妻一同前去喜融,贺他家添丁进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