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没有怀过孕更没有生过娃,刚才不过随意问了句,听儿媳这么说就作罢了。主动转回来话题说:“菁娘,你今年多大了?何时嫁入孟府的啊?”
听到婆母问题,柳菁菁确实如同清秋一样淡定。她接过画秋手里的两盏蜜水,先端给乔婉一盏,然后回话道:“禀母亲,儿媳咸盛十二年三月生人,今年十七岁,比夫君小一岁。去年八月二十五嫁进来的。如今腹中胎儿大约八月有余,前一阵子童大夫来把脉说,孩子很是康健,请母亲放心。”
乔婉探问:“这样说来,你和孟植成婚不到一年,还算新婚燕尔,他却跑到外地做官去了,害得你们分隔两地,你想不想他?”
柳菁菁小脸刷得一下就红了,点亮了整个人,她觉得婆母问的问题太过隐秘太过羞人了。但是看着乔婉亮晶晶的眼睛,她知道婆母还在等她回答,只好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定定神,勉强镇定得开口说话,不过声音忠实传递了主人害羞的情绪,细细软软的:“长辈有问,不可不答。儿媳勉强说说,母亲可不要笑话。儿媳去年嫁进来三日之后,八月二十八,夫君即上京赶考,叨天之幸考中,得以授官东松县令,儿媳有了身孕,怕受颠簸,没能随夫君一同赴任,婆母也留在喜融照顾儿媳。夫君只能孤身赴任,他为朝廷效命,造福一方百姓,儿媳自然与有荣焉。婆母慈爱,不用儿媳日日在您身边侍奉,儿媳闲暇时光颇多,经常思念夫君,数着指头算,夫君从离开到今日已经一百二十二天了。想着他孤单在外,水土可适应,饮食可习惯,身边服侍的人可精心,又担心夫君会不会另结新欢。幸好有腹中胎儿,还可寄托心事。”
乔婉心中大喊,磕到了磕到了,她磕到了儿子儿媳的CP,美滋滋。不过,她不解得问:“为何成亲如何仓促,婚后三日孟植便要去赴考?”
柳菁菁根据乔婉的疑问,给她捋起了时间线:“母亲可能一时忘记了。大治七年三月夫君年仅十四岁,考中举人,有了参加进士试的资格。当年八月公公不幸过世,孟府守孝三年,在大治十年八月出孝,就是去年。夫君与儿媳去年六月定亲,当时就约定了出孝后成亲。”
“大治十年恰好是三年一期的选官授官之年,各地举人云集京城,等着参加九月进士试,考中即可做官。夫君素有鲲鹏之志、管鲍之才,出了孝必然要去赶赴进士试。儿媳父亲想着,夫君必定能够一朝得中,天下闻名,但是男儿郎还是先成家再立业为好,再说夫君要离开喜融,把儿媳早日娶进门来,也好替他在家孝顺您。因此与您商议后,让夫君出孝就成婚,成婚后赴京赶考。这样一来,夫君去年八月二十三出孝,二十四祭祖行礼,二十五娶了儿媳,二十八陪儿媳到娘家三朝回门,当天出发,喜融到京城五日路程,正好在九月初二到京,九月初三得以参加考试。”
乔婉边听边在心里计算,直呼好家伙,这时间真是卡得准准的,一天都不浪费。听起来,应该是孟植岳父急着把闺女嫁进来,绑定这个金龟婿,省得他考中进士另拣高枝吧,毕竟还有“榜下捉婿”的风俗。这个岳父倒是有眼光,孟植果然高中进士,当了县令,潜力股变成了绩优股。
乔婉想起了书中世界另一个岳父,男主莫平常的岳父孟英华。隐约记得,书上写着他就是“榜下捉婿”招了莫平常为婿,不过不是能直接当官的进士榜而是低一级的举人榜,结果莫平常害了孟英华两个侄子、两个女儿,还享受了他一辈子的奋斗家业。孟英华这岳父真是引狼入室,比孟植岳父差远了。
乔婉还想继续听儿子儿媳的故事,这时感觉又有些燥热,回头一看,素秋摇扇摇得手都酸了,速度自然降了下来。
乔婉挥挥手,示意素秋不用打扇了。但是屋里确实有点呆不住,她从关着的窗子处看看屋外,树影不停摇动,说明有风,就想在院子里散散步,还想让柳菁菁陪她一起走走,继续讲述。
想起已婚已育的闺蜜曾说过,生产前要多走动才会顺利生产。乔婉遂开口道:“菁娘,屋里太过闷热,对你和孩子也未必就好,随我一同在院中走动一番,感受自然凉风,如何?”
柳菁菁其实也被热的够呛,身上一层细毛汗。只是因身怀头胎没经验,只能谨慎再谨慎,闻言欣然道:“好。儿媳日常也是会在院中走动的,今日难得母亲兴致好,儿媳有幸陪伴母亲,乐意之至。”
于是乔婉开开心心得携了柳菁菁的手,稳稳得走出去。素秋、画秋在后面不远处跟随着。
乔婉又问:“听起来是你父亲极力促成了你和孟植的婚事。你们是怎么定亲的呢?”
柳菁菁搭话道:“禀母亲,确实如此,儿媳父亲早就看中了夫君是个可造之材。先是公公清名远扬。公公自从大治元年腊月来喜融县就任,连任两届直到大治七年八月驾鹤仙去,主政一方近六年。公公在任务实清廉,尊重乡绅,造福百姓,颇有美名。儿媳家里是世世代代的喜融县本地人,如其他百姓一样都非常感念孟县令恩德,儿媳父亲经常在家中与儿媳等女眷说起,叹息孟县令英年不永。后来,儿媳父亲打听到县令家中嫡长公子名植,比儿媳大一岁,十二岁考中秀才,十四岁考中举人,聪敏好学,人中龙凤,早早顶门立足,颇有担当,便动了结亲的心思。本来怕孟府看不上我们柳家世代百姓,但是听闻您托付当时的县令夫人梁夫人给令长公子寻找合宜的成婚对象,儿媳母亲还是试探着找梁夫人说了想与孟府结成秦晋之好的意思。梁夫人牵线,去年四月您在孟府开了小宴请儿媳过府一叙,之后便与柳家商议定亲。两家相互有意,就此在六月定下亲事。”
乔婉暗想,看来是老子基础打得好,收获了民心,儿子本身优秀,少年英才,所以让柳家主动想要定亲嫁女。她觉得自己穿越过来的这户人家,很是不错。乔婉抓住细节问:“去年四月你来孟府了,见到孟植了没?”
柳菁菁羞涩得避而不答,巧妙得敷衍过去。乔婉看着柳菁菁羞到微红的脸颊和耳垂,突然想起儿子儿媳这一对不过十七八岁,若是放在现代就是高中生纯纯的恋爱,在如今书中世界里,两人却连孩子都有了。乔婉顿时起了恶趣味,想要再探听些八卦:“成亲之后呢?孟植成婚就去考试了,你俩才相处多久?相处得可好?怀孕八月,应该是婚后三日里怀上的吧。这么短短相处都能孕育出娃娃,厉害啊。”乔婉问到最后一句甚至挑了挑眉。
柳菁菁实在羞涩得不行,跺脚道:“母亲!”乔婉看着她那大肚子跟着一颠,吓一大跳,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问了,让柳菁菁好好走路。
柳菁菁缓了口气,再起话题说:“母亲,儿媳想跟您说说夫君赶考期间的事情,可否?”听故事嚒,乔婉兴致勃勃地点头。
柳菁菁便娓娓道来:“京里有位工部四品高官,是公公的堂兄,夫君的伯父,尊名上英下华。之前已经说好,夫君在京赶考和等榜期间,就住在伯父家。”
乔婉把人物对上号了,这就是莫平常那个岳父孟英华,原来和她家早有往来,是能借住的近亲关系。她听得更加专注,催问道:“京城有亲戚能有个照应,安排得很是妥当,之后呢?”
柳菁菁停下脚步,专注在讲述上:“九月初五考完,一般而言,九月二十五朝廷会招贴榜单,到各举人住所报喜。因此当时咱们婆媳都以为,夫君至少会在京城住到九月二十五,加上五日路程,九月三十回到喜融才对。没想到,夫君九月初十就回来了。儿媳记得,您在九月初十晚上见到夫君,又是惊讶又是欣喜,拉着夫君的手细细问话,关心他冷暖衣食,拳拳慈母心,让人动容。”
柳菁菁说到这里,带了点气愤:“儿媳自然也很开心。但是咱们婆媳问夫君为何不等到进士出榜就回来了。您还记得夫君怎么说呢?”乔婉必然不记得,她诚实地摇摇头,接下了柳菁菁这个钩子,静待下文。
柳菁菁说:“儿媳到现在还记得夫君当时委屈气愤的神色,他说事出有因,与伯父家的莫姐夫有关。”
莫姐夫?乔婉一瞬间联想到书中男主莫平常,立刻出声询问:“是莫平常么?”柳菁菁狠狠点点头。
乔婉这时猛地想起,自己还没谋面的儿子孟植,就是男主莫平常的绊脚石一号啊!她如今身份是孟植的娘,自然站在这边立场,有了代入感,看着柳菁菁,严肃得说:“菁娘,给母亲细讲讲。难道去年莫平常欺负孟植了?”
柳菁菁听说昨日京里伯父家来人为婆母贺寿,就想起夫君去年抱怨过莫姐夫的种种。她怕婆母忘记,正想着近日跟婆母说说,算是提个醒。当下就顺着讲述起来:“去年,夫君九月初二赶到京城在伯父家住下,等着第二天开考。谁想就住了这一个晚上。当晚夫君正在温书,那个莫姐夫就毫无缘由地冲到客房,对夫君冷嘲热讽一番,说夫君攀附伯父、无德无才、必定落榜,又说夫君不怀好心、要跟他争抢伯父家业之类的。遭此无妄之灾,夫君气得险些晕过去。”
乔婉听着也很气愤,亲戚去借住,第二天要进行事关人生的重要考试了,这个莫平常头一晚上居然去言语暴力,真是够没品的。连忙问道:“莫平常真不是个东西,然后呢?”
柳菁菁继续:“后来,九月初三到九月初五,夫君在贡院考试,吃住都在格子间里。初五,一考完试他就去伯父家辞行,不顾伯父让他待在京里等结果的挽留,返程回乡。初十回到咱们喜融县。然后二十再出发,二十五去到京城,正好赶上放榜,他知道自己考中,才登了伯父家门报喜。伯父埋怨夫君来回折腾,硬是安排夫君住下等待授官,不过这次让他住到伯父家别院,夫君才从命。十月初十,朝廷发出授官令,夫君领令后,参加了些谢师宴、同学宴,十月二十五回到喜融来祭祖告天。夫君说,等着授官前后那短短一个月,即使没有跟莫姐夫住在一处,他在伯父处请教学问时偶然碰上,莫姐夫也对他横眉冷对,嗤之以鼻,伯父斥责了他好几次,他才收敛些。婆母您听听,夫君委屈不委屈。”
乔婉心知,莫平常是把孟植当成继承孟家家业的假想敌了,但是孟植的遭遇让她听着都难受,好好的一个新科进士,在亲戚家这般受气。乔婉就说:“以后咱们不跟这个伯父家来往便是了,省得莫平常找事,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