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海默默地把毛巾挂了回去,披上了衣服,对方倾说:“我走了。”
临走时他看了看弟弟睡得人事不知的脸,恨恨地骂道:“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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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凯文逊看着射击房里十米气步.枪总成绩排名里,莫名其妙空降的第一名。
Anonym——匿名者?这是谁?
凯文逊在心里一直把于浩海和尹瀚洋两兄弟当假想敌,日思夜想着有一天自己能超过这二人,其中尹瀚洋的枪术一直让他很忌惮,他专心地泡在射击房里连王俊都不去找了,一天接近六个小时不间断地练习,就是想有朝一日胜过尹瀚洋,来到这第一名的位置上。
可这空降的又他妈是谁???
“嘿嘿,我昨晚化名为匿名者,在这儿自我超越来着。”尹瀚洋嬉皮笑脸地对左阳旭和莱斯利长官解释道。
“命中十环的成功率高达98.3%……这就是你也很难打出这个成绩吧?”莱斯利抱着手臂,狐疑地打量着尹瀚洋,“你小子走出失恋的阴影了?不要死要活了?”
“嘿嘿,没失啊,哈哈,我打得特别顺的时候,也能打出这个成绩来,嘿嘿,哈哈……”尹瀚洋像个傻子似的挠着后脑勺,讪笑地解释。
于浩海木着脸看着在那蹩脚地解释的尹瀚洋,能打出这让他们兄弟俩都目瞪口呆的成绩来的人,这世上也只有索明月了。
难道昨晚他们不睡,就是来这儿练枪了???
……真是沉迷于枪术啊。于浩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尹瀚洋紧张兮兮地问方倾:“他是感冒了吗?他说头疼、肚子疼,看着也挺虚弱的。”
“啊?”方倾看着埋头吃饭的索明月,心道这人一觉睡到了10点多,起来后把尹瀚洋给他买的包子和豆浆都吃完了,又坐在那里嘻嘻笑着看剧,精神头儿明明挺足的啊。
索明月抬头看了方倾一眼,又低下了头。
“哦,他吃过药了,是吧,索明月?”方倾说。
索明月点了点头,朝尹瀚洋比划道:“不是那么难受了,现在只剩一点点疼。”
尹瀚洋将手抚到他的头上,不放心地摸了摸。
“你哥呢?”方倾问尹瀚洋。
“跟雪莱上将和克莱尔那些老头子们吃饭去了。”
方倾知道于浩海是被自己讽刺走了,说来好笑,于浩海在床上时脸皮特别厚,可谓是油盐不进,等下了床,脸皮又特别薄,被哼了两声就不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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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尹瀚洋去训练了,方倾支着头看着坐在床上的索明月,忍不住笑道:“好你个小海盗,不但会装哑巴、装哭,还会装肚子疼呢?”
索明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嘴角翘着。
“可是……不对呀,”方倾自言自语道,“你都敢只身闯我们新兵营,电网都不怕,按说你是非常喜欢尹瀚洋的,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索明月一听,又低着头装听不到了。
方倾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来到索明月身前,仔仔细细打量着他:“海盗作风彪悍,你也不像是多害羞的人,你这样……是怕怀孕?可是我给了你药啊,难道,你有难言之隐。”
方倾是个特别会分析和推理的思辨型人才,在从病情往病理上推时,更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跳脱又缜密的思维。
“你嗓子没问题却不说话,爱着尹瀚洋却不想让他……啊,”方倾想到了什么,试着推理道,“你不说话,是怕人听到你的声音,识破你的真实身份,而你不愿被带到将军楼过夜,是因为不想让尹瀚洋完全看到,你其实……是个双儿?”
索明月倏地抬起头,脸颊连着耳朵都红了起来,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厄住了方倾的咽喉。
“呃啊——”方倾叫了出来,脸涨得通红,伸长了胳膊也掐住了索明月的喉咙。
这时,闻夕言从外面听到椅子被踢倒的声音,从外面冲了进来:“美女!小方医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索明月气喘吁吁,被闻夕言把胳膊拽了下来,瘫坐在床边,胳膊和手都在发着抖。
“咳、咳!”方倾咳嗽着,去到桌子前喝了一杯水,转身蹙着眉,看着索明月。
“你们……在打架?”闻夕言莫名其妙。
“没事儿,切磋而已,”方倾朝闻夕言摆摆手,“我们闹着玩儿的。”
“现在Omega都这么生猛了?”闻夕言摇摇头,走了出去。
索明月像是护身法宝被抢了似的,非常警惕地看着方倾,方倾知道此刻自己如果再说错什么,就会被索明月灭口。
他转动脑筋,说道:“我很羡慕双儿,长得都比一般人美,既有女性的温柔,又有男性的健壮。”
什么屁话,身受这副身体拖累长达19年的索明月并不觉得如此,他激动地给方倾比划道:“我是怪物,我知道!尹瀚洋会不喜欢我的!”
“怪物”在手语里是俩手放到左右侧脸狰狞地做个鬼脸,所以这个手语在方倾看来,那就是“我要吃了你”的意思。
方倾不知道海盗们吃不吃人,总之他很害怕,这时他有些后悔不去看王俊那本“实用手语”了,不能准确地明白索明月的意思。
于是他把一张纸和一根笔递给了索明月。
索明月提着笔,迟迟不知道画什么好,最后只画了个哭泣的火柴人。
而方倾低着头往上看着他的脸,他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索明月的秘密终于被除了死去的父亲索大龙之外第二个人知晓了。他知道不能杀掉方倾,因为方倾是大嫂,所以他很慌乱,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尹瀚洋的名字,在后面打了个×,又指了指自己,对方倾说:“尹瀚洋会不喜欢我的。”
方倾这才知道索明月的症结所在,他无语道:“你开什么玩笑,因为你这个……特质,尹瀚洋就不喜欢你了?”
索明月点了点头,祈求地看着方倾:“求求你别告诉他。”
“你们早晚有那一天啊,他迟早会知道的。”
“关了灯,”索明月指了指房间里灯的开关,“关了灯不知道。”
方倾满头黑线:“……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Alpha最喜欢在亮光下那样了,你们的灯不会一直关着。”
索明月听到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们海盗的思想真的很落后哦,”方倾忍不住说道,“这又怎么了?这能吓得你到现在都不敢说话?”
索明月看着他,在纸上自己的小人儿边上又画了个火柴人,这个火柴人比自己那个高,也更壮一些。
方倾看了看,说:“你还有个哥哥?是Alpha?”
索明月点了点头。
“他才应该是索大龙的继承人,对吗?”方倾问。
索明月又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现在是你?”
索明月把表示他哥哥的火柴人的腿旁边,画了个箭头。
“你哥走了?所以你得当继承人了?”
索明月点头。
“如果你是Omega还是双的身份被他知道,你就当不了继承人了?”方倾问。
索明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方倾,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方倾不再问了,所有争权夺势的王位之争,都是布满荆棘和鲜血的路,索明月即使不说,方倾也能想象得到,这长大的过程中,为了不暴露身份,害怕声音有些女性化,索明月连话都不敢说,过得有多苦。水星政权下女孩都不能当统帅,更别说是在生杀予夺下的海盗世界了,一个双性人,他会受到数不尽的质疑和挑衅,根本难以立足,别说当海盗总领了,他甚至会变成海盗们的玩物。
所以他的父亲索大龙才狠心让他当哑巴,训练他的枪法,让他比任何Alpha都要出色。
“索明月,”方倾握住他毫无血色的冰凉的双手,“你的Alpha从隐崎岛得胜回来后找过我,请求我为他做一件事。”
索明月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是要你为我看病吗?”
方倾说:“不是,他说,他爱上了一个Alpha,那个Alpha很喜欢孩子,而他想变性成一个Omega,为他生孩子。”
索明月微张着嘴,眼睛瞪得滴流圆儿,非常震惊,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啊?”
方倾看着他一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啊,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儿呢,他都愿意为你变性,还会在乎你是不是双性人吗?”
索明月怔怔地看着方倾,最后虽是笑了出来,眼泪却夺眶而出。
“……真是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啊,”方倾抬手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尹瀚洋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不想让他知道,”索明月哭着比划道,“或是,以后再让他知道。”
方倾点了点头。
关于索明月的身世,那一定是一个很长、很曲折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确实需要索明月自己讲给尹瀚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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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尹瀚洋和于浩海两兄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都带着食盒,索明月一下子跳到尹瀚洋的身上,尹瀚洋笑着把他搂到肩膀上:“想我了?”
索明月狂乱地点着头。
身后进来的于浩海不禁皱起了眉:“……”
他立刻转头看向一旁不为所动的方倾。
方倾:“……不是吧,难道我也要跳到你身上去?”
“不用了。”于浩海略显落寞地把饭盒摆好,四个人对坐着用餐。
“……你这眼睛怎么了,”尹瀚洋低头看着索明月粉红的眼睛,他很白,所以哭过后眼睛红了就特别明显,“你哭了?”
尹瀚洋偷偷地看了方倾一眼,小声问索明月:“他欺负你了?”
“欺负得可惨了。”方倾哼道。
“你嗓子怎么哑了?”于浩海看着方倾,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这谁掐的?都红了一圈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索明月。
尹瀚洋也立刻看索明月的脖子:“……靠,你们俩是互掐呢吧?怎么回事,你们都是一家人,不说立刻就相亲相爱,也不能总打仗啊。”
“就是,你虽然比他小,但你得懂事,”于浩海教训方倾,“好歹人家叫你一声大嫂,你怎么没有个大嫂的样子呢?”
“为啥我就得懂事啊?”方倾生气道,“我小小年纪承担这么多。”
尹瀚洋安慰索明月道:“虽然咱们比他大还得叫他大嫂,想来确实憋屈,但没办法啊,我哥比我早出生了三分钟。”
“当时你就不能游快点儿?”索明月叹了口气,这三分钟,一辈子都得叫哥叫嫂了。
“虽然我晚出生了几分钟,”尹瀚洋对索明月说,“但咱们将来能扳回这一局,假如咱们的孩子先出生的话,就是哥哥了。”
“你可拉倒吧,”于浩海忍不住讽刺道,“昨晚把将军楼都让给你了,结果你都没用上,我看我儿子还是你儿子的哥。”
“那可不一定,”尹瀚洋道,“不信咱们就比比看。”
说完,他们同时看向自己的Omega。
“……谁允许了?谁同意了?”方倾无语道,“你们俩在这儿自说自话个屁啊!”
索明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末了,呓语般地发出了一个音,稚嫩又清晰:“洋。”
尹瀚洋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
“对对,”方倾兴奋起来,“接着说、接着说,把它们连起来!”
索明月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似的,动了动唇:“洋……洋?”
“对了对了!”方倾热烈地鼓掌,“这一下午我嗓子都哑了,你终于能发出这个音了!”
“……我的天呐,”尹瀚洋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在叫我的名字?”
索明月兴致盎然地点了点头,快乐地像个小孩儿。
“我的天呐,”尹瀚洋一把将索明月抱到了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打颤,“上天对我真的不薄……你说的对,我是洋洋。”
从小到大,谁敢叫他洋洋他就揍谁,但索明月叫他洋洋,他高兴的快疯了。
“大嫂,我真想给你跪下。”尹瀚洋认真地对方倾说。
“那倒不用,没必要,”方倾摆摆手,“让我少说点儿话就行,这一下午我都在重复你的名字,嗓子真要哑了。”
于浩海一直侧着头,专注地看着方倾。以前听说什么妙手回春还是再生华佗的各种溢美之词,他都不能深刻地体会,但自从认识了方倾以来,他才明白,一个能把病痛灾祸从人类身体上带走的医生有多么伟大。
他头一次慷慨地把方倾的酒杯给满上了,并端起自己的酒杯,杯口往下,碰了下方倾的杯子:“来,敬我们伟大的方医生。”
“这我可太高兴了。”方倾馋猫似的端起自己满满的酒杯,垂涎欲滴的酒鬼神态显了出来,跟于浩海吃饭以来,大口喝酒并且喝烈酒,一直都是不可能的事。
“敬我们伟大的方医生!”尹瀚洋和索明月也端起了酒杯,与方倾、于浩海一起碰了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