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多,给方倾办的庆功宴已结束,方倾跟战友们挥手告别,把他得到的锦旗卷吧卷吧拿好,有些踉跄地往队医室的方向走。今晚他很高兴,于浩海也没拦着,他就多喝了几杯。
“跟着我,干嘛呀?”方倾转过头,笑呵呵地问尾随而来的于浩海。
“你喝多了。”于浩海揽住他的腰,扶着他往回走。
“没有。”方倾说。
方倾喜欢喝酒,于浩海早都看出来了,这酒可以说是他的快乐源泉,看到了他没见到过的新品种,他眼睛是放光的,很好奇,很想尝尝味道。好在方倾是属于单纯的馋酒,并不嗜酒,遇到觉得不好喝的,不符合他的口味,他就抿着嘴吐出去,不喝。人多的时候,他也知道要保持医生的严谨庄重的人设,滴酒不沾。
爱喝酒对一个医生来说,是有些忌讳的,毕竟一个醉醺醺的医生,总是让人不敢相信的。早年于浩海跟尹瀚洋随着父亲到处走,方匀上将跟随左右,就总是兜里揣着个扁扁的银制小酒壶,悄咪咪地躲在哪个地方自斟自饮,于凯峰每次看到都要打他,那时方上将是这么说的:
“喝酒让我精神焕发,头脑清醒!”
“胡咧咧吧你就!”于凯峰骂道。
于浩海有些头疼方倾继承了方匀这项爱好,甚至,他喝醉了也跟方匀很像,一张脸煞白煞白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有些笑笑的,有问就有答,口齿清晰,思路敏捷,甚至比没喝酒前看起来还要更正经。
这让于浩海分辨不清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进到研究室的里间卧室,方倾不用于浩海帮忙,找了个钉子,自己歪歪扭扭地把锦旗挂好,钉到了墙上,然后坐在对面,心情不错地欣赏着。
“你字写得很好,”过了半晌,方倾对于浩海说,“龙飞凤舞的,很帅。”
“谢谢。”于浩海嘴角弯了弯,原来方倾看了半天是在欣赏自己的字。
“我有用吗?”方倾突然问。
于浩海顿了顿,才知道方倾问的是他的医术:“当然了,雪莱将军都说你是‘国之利器,不可示人’。”
“噢,你知道就好,”方倾很满足地笑了笑,朝门口指了一下,“你回吧。”
于浩海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下门,很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方倾,忍不住笑了:“今晚不留宿了?”
“本人从不留宿,你回来那天我看你太困了,才没赶走。”
“噢。”于浩海点点头,倚在桌子边上,看了下这间屋子,虽然是病号房,但很久没人住过了,方倾搬过来后队里派人来给他打扫的很干净,四面墙壁白白的,一张单人床,一个实木柜子,窗明几净,窗帘是灰色的厚布,拉上之后即使是白天,屋里也是昏暗的。
“暖气……足吗?”于浩海又问。
“还好,你不都睡了一晚上吗,没冻着你吧。”
“嗯,”于浩海道,“我以为你会一直住在我的房间。”
“住了两晚,”方倾浅浅地笑了笑,“那毕竟是将军楼,我出入那里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的家属。”
方倾将外套搭到了椅子上,闻言转过头去,对于浩海说:“未来有很长的时间,我的身份都会是你的家属,但现在还不是。”
于浩海听到这话,又觉得他没醉。
方倾将白色衬衫底部从腰间拉了出来,双手摁到皮带上要解开时,犹豫片刻,没动,而是迅速躺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好,“我有点儿困了。”
他闭上了眼睛,仓促地下了逐客令。
“方倾,我没让你跟你父亲聚一聚,你是不是有点儿不高兴?”
“不会啊,”方倾说,“我知道我一留下,他就起码要留我一周了,我在服兵役,哪能随随便便休假。”
于浩海的手紧紧地握住桌子边沿,因为被拒绝而有些难堪,他很想拉开门掉头就走,可这屋子里暖洋洋的,木棉花的香气萦绕在身边,他走不出去,方倾就像一颗诱人的果实放在眼前,他很难不动手。
他知道方倾手术后已经睡了一天,现在不可能困,所以是在假借醉酒拒绝自己……真醉了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
此刻他们都很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
于浩海有些恨意地盯着床上躺着的方倾,方倾把自己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卷得像一个鸡肉卷,身子底下紧紧地压着被子,一副严阵以待,“防侵犯”的姿态。
“……那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于浩海退而求其次,问得有点儿可怜。
方倾考虑了几秒后,还是妥协了,他睁开了眼睛,剪水秋瞳般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停在于浩海的身上,嗯了一声。
于浩海走了过去,双手扣到方倾的脸侧,俯低身子,深深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随即挺身,眼睫颤抖地望着他:“为什么不给我?”
“我不要,我困了……”方倾小声央求着,他作茧自缚,被子把身子裹得太紧,双手挣脱不出来,于浩海很容易就将他圈住、抱紧了,又是炙热和愤怒地吻他,掠夺着他的呼吸,发狠地说:“给我。”
于浩海剥粽子似的解开了白色羽绒被子,扯出方倾,将他蒜皮一样的白衬衫刷的一声撕扯开来,扣子一个个崩开,掉在地上,原地打转儿。
“别这样,莱斯利……”方倾推着他的头和肩膀,“……不同意!”
“他不会管了,我他妈就想干.你,现在谁都管不着……”
“浩海!”方倾甩了他肩膀一掌,“今天早上,不,是昨天早上,我们已经在浴室里……”
“不够。”于浩海打断,他已经不满足于之前的方式了。
“那我……”方倾咽了咽口水。
“我说了……不、够!”
“我不同意,你听清楚了吗?”方倾的音调陡然变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不是你的慰.安战利品,也不是你的发泄工具!”
“什么品?什么工具?”于浩海听着这些词莫名其妙,“我爱你,我想要你,这不是很正常吗?你很奇怪……”
“我不奇怪!反正不行,立刻给我出去,不然,我要生气了,”方倾坐了起来,尽管已经衣衫褴褛了,头发乱七八糟,下嘴唇红肿一片,看着还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他指了指门,“出去!”
于浩海出去了。
非常狼狈,走在冬天的老北风里,方倾的表情、说的话,将于浩海的热情兜头浇了个全灭,他摸了摸兜里,一根烟都没有。在方倾身边时他不会抽烟,不想让别的味道掩盖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总是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戴整齐,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毫不留情地赶走了。
口口声声说想我,担心我,不到两天,就稀罕够了就腻了,这就是方倾。
可于浩海一见他真的生气,用冰冷的表情面对自己,让自己出去时,他就怂了,尾椎骨像被按下去了一般,支棱不起来了。
回到将军楼自己的房间,按了指纹进了门,于浩海看到房卡在桌子上,估计是方倾走的时候放下的。可既然放到屋子里面,走的时候,方倾就没打算在刷卡进来吧。
于浩海把领带一把扯了下来,烦躁地扔到了地上,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又起身走到冰箱前面,开了上下的门,看到自己临走时给方倾准备的零食都被他吃光了。
这又让他有些安慰。
算了,跟一个Omega有什么可生气的,不给就不给吧,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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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浩海大度地将这一页揭过,第二天下午,又拿着申报材料,敲了敲方倾研究室的门,微笑着走了进去:“忙吗?我可以在这里办公吗?”
“不忙,来吧,”方倾端坐在桌子对面,见他进来,有些紧张,偷偷抬眼打量于浩海时,跟他的视线对上,他嘿嘿一笑,“喝茶吗?”
“好。”
于浩海得到了一杯红色的煮叶子的水,他对这种需要细品的名贵的茶不了解、不清楚,一口喝掉一大半,觉得有些苦,微微皱了皱眉,将厚厚的材料摊开,提笔开始写字。
方倾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放松一大半,昨晚一鼓作气把于浩海赶走,心里又是抱歉又是害怕,还以为于浩海接着起码要跟自己冷战个十天半个月,不理自己,没想到第二天,于浩海就来了。
真是个不记仇的好宝宝!方倾在心里夸着,手轻轻抚上右手手肘内侧,注射过抑制剂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于浩海走的这二十多天,几乎是把他扔到了生死两端的地狱中,每当有一点军情上的风吹草动,他就心浮气躁,情绪不稳,又是发热,又是冷汗淋漓,假性发情频频发作。在此期间他消化掉了之前购买的所有抑制剂还是不够,最后想到了一招,那就是住到队医室里,就为了偷药比较方便,不用再面对林灵的责问。
接着,于浩海回来了。以现在自己被他牵制的程度来看,假设被他标记或是做到了最后,自己会便成什么样子?
方倾在信息素科见到的太多了,Alpha大声说句话或是发火,被他标记的Omega就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那自己这种普通抑制剂都控制不好的“病号”,面对标记了自己的Alpha会是什么样子?恐怕要立刻跪下吧。
人格呢?尊严呢?
方倾死都不想变成那样,别说于浩海会不会看得起他了,他都看不起自己。
“看我干嘛?”于浩海没抬头,也注意到方倾时不时地瞄他了,轻笑着问他。
“能让我看看你的书法吗?”方倾说。
于浩海把写完的报告推了过去。
方倾看到于浩海写的是复盘整个隐崎岛计划的全部细节,他重点注意到,于浩海在讲述自己带的一队的战斗事实时,一笔带过,草草了事,不费笔墨,在写二队和三队的事时却事无巨细,写得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