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方倾的腿不由得绷直,抓紧了扶手,“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啊,”于浩海一脚踩到车门入口的台阶上,向前蹬了蹬,能容纳六十多人的班车竟像雨中的浮萍一般晃了晃,“那我进去了?”
车中昏黄的灯左摇右闪,方倾定了定神。
怕他做什么?自己已经不是三岁了,难道还会像以前那样,被他一只胳膊拦胸环住,像抱娃娃似的抢走?
方倾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下了车。
于浩海往后挪了一步,留出他站着的位置。
从看到方倾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喜悦,尽管他已经努力控制表情,可还是隐藏不了那种真切到要发疯的开心。
可这开心维持不到两秒,他就微微蹙眉了,看着正仰头瞪着自己的方倾,一手抬起,重重地按到他的脑袋上:“你怎么这么矮啊?嗯?王俊比你高半个头吧。”
方倾一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珠一齐向上瞟,看到了那修长的胳膊,同时感受到了来自头顶的重量,他没想到这人如此无礼,立刻左右晃动脑袋,想躲开于浩海那大手的桎梏,还抬起胳膊使劲去推他。
“你、你松开我!”方倾立刻生气了。
可体型的差距过大,他试图去推于浩海的胸膛,却发现自己够不到他,和于浩海的胳膊相比,自己的实在太短。
从方倾浅蓝色的眼珠转到上面去看自己的手时,于浩海就笑了,方倾那表情太像个猫了,他穿着的白衬衫下摆掖在蓝色的裤子里,束起的一把腰清擢而纤细,白色荷叶领子被雨淋在上面,晶莹的雨珠又飞溅起来,整个人像在雨中打着摆子的百合花。
手底下毛茸茸的栗子色头发光滑、温暖,触感实在是太好了,他一把手扣上去,就实在舍不得放开。
可方倾越来越用力挣脱,已经开始暴躁了,于浩海看他真生气了,只好松开手,却仍意犹未尽,胸膛微微起伏。
方倾一头乱发,气喘吁吁,瞪着于浩海,然后握起拳头,咚的一声砸到于浩海左肩上。
于浩海哈哈一笑:“力气还挺大。”
方倾有些震惊,自己常年协助医院大夫打跑医闹的Alpha没一百也就九十个了,自己从不是个弱鸡,这一拳也使了十层力,可于浩海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就在方倾犹自纳闷时,于浩海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渐渐有些不对劲了,他拉着方倾白色的衬衫袖子,细细打量他的身材,说:“你怎么这么瘦啊?也太瘦了,王俊比你大一个号呢……”
又是王俊,王俊比自己高,王俊比自己大,王俊是什么Omega测量单位吗?方倾甩开他揪着自己衬衫的手:“那你找王俊去,找我干嘛?王俊比你还大半岁呢!”
“噢……对啊!”于浩海恍然大悟,拍了自己后脑勺一下,“差点忘了,你比我们小好几岁呢!”
方倾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于浩海立刻攥住他的手腕,表情痴痴的,气息不稳道:“那你有好好吃饭吗?嗯?我看看牙。”
说着右手迅速地擒住方倾的下巴,大拇指往边上一掰,真的把方倾洁白整齐的小牙看了个遍。
方倾被制住了下巴,嘴巴也合不上,啊啊两声,被他又按着头又捏着脸,揉搓了好一会儿也不放开,方倾明白他就是想碰自己,而自己越不想被碰,于浩海就越兴奋,就像人类和一条巨型大狼狗对抗似的,人类已经惊惧非常了,可大狼狗还觉得对方在跟自己玩。
方倾跟他比划了几招都没占到上风,反而频频失手,不由得气红了眼睛,恨恨地瞪着于浩海。
这凄楚又愤怒的小表情和眼睛里流动的水光让于浩海瞬间清醒了,他松开双手,连忙说:“哎,别哭别哭,跟你闹着玩呢,对不起。”
他又想上手去碰,可最终咬住唇,按住了自己,把手紧紧贴在裤线上,大拇指尖抠进了手心里。
方倾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无奈地皱着眉头:“你到底要干嘛?”
“没干嘛……”于浩海垂眸望着他,似乎有些委屈,“这么多年没见你……我想你了。”
方倾听着这话,看着他一如记忆里那俊朗的面容,不由得阵阵心软。他正经起来时看着特别严肃和周正,已显出男人斧凿刀刻般的轮廓,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窄而韧的腰,从背后看去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而且极为高挑,方倾仰头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踮起脚也未必能把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所以才被说矮吧?
他因为方倾生气了而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偷看方倾的表情,长而浓密的睫毛垂着,被雨淋湿后结成几小绺,整个人又显出那种文静,或者说是委屈的样子来。偏偏方倾吃他这一套,明明脸上被他掐的红印还没消,心里已经不气了,即使身处秋夜沁凉的细雨中,心也如春草般大片绵延、舒展,随着春风飘动起来。
“我说,新一届兵王,你就干这种事?”方倾抬起手指敲了敲身后的车门,质问他把车逼停的事,又问道,“白天不是装作没看见我吗?”
“那时人多啊,又有记者和摄像。”于浩海听出他不生气了,语气也轻快起来。
“你弟弟那么叫我,咳,叫我大嫂,你怎么也不管管?”
“管什么?他又没叫错。”于浩海无辜道。
“你!”方倾又一拳砸到他的肩膀上,想起刚才的事,还是不可置信,“你是什么奴隶主买奴隶吗?怎么还检查我的牙?我是医生!”
“我爸总那么检查啊,Omega吃零食不好好吃饭,就会长不高。”
方倾想到于浩海那沙文主义代表、大男子主义头号代言人的爹于凯峰,就微微闭上了眼睛,心道,算了,算了,有那样的爹,教出这样的孩子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