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p>
长史孙腾风急火燎地闯进高欢府中。</p>
“可是洛阳有了消息？”</p>
见孙腾难掩喜色，高欢仍强装镇定地问道。</p>
“没错，二十五日，天柱大将军被天子以皇后临盆为名诓入宫中伏杀。”</p>
高欢心绪激荡，他握紧了拳头。</p>
“消息属实？”</p>
“千真万确，当夜北乡长公主领部曲焚毁西阳门，仓惶出逃，屯于河阴。”</p>
“果然，天不绝我贺六浑。”</p>
高欢慨然长叹，他与孙腾是微末时的密友，此间又无旁人，不需为尔朱荣之死惺惺作态。</p>
立即叫家奴前去唤心腹议事。</p>
不久，众人陆续来到。</p>
高欢环视左右，堂下尽是自己故旧亲朋：</p>
姐夫尉景、妹夫厍狄干，妻弟娄昭，两位连襟段荣、窦泰，怀朔旧友孙腾，以及广宁郡人蔡俊。</p>
一共七人，这些都是能够与他共谋大事的心腹下僚。</p>
他收回目光，沉声道：</p>
“今日将诸位唤来是因为洛阳传来消息，天柱大将军已被天子所杀。”</p>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只有早早得知消息的孙腾神色泰然。</p>
高欢抬手止住喧哗，向众人问道：</p>
“天柱大将军既死，我等身为天柱部将，又该何去何从？”</p>
尉景最先建言，他激动地道：</p>
“如今尔朱荣身死，晋阳无主，贺六浑何不速速发兵北上，据晋阳以成霸业。”</p>
也只有他仗着养育之恩，敢直呼贺六浑。</p>
段荣却反对道：</p>
“晋州与晋阳之间有尔朱兆坐镇汾州阻隔，荣以为当从长计议。”</p>
窦泰对此嗤之以鼻：</p>
“尔朱兆虽勇无智，泰愿领本部为前锋，为明公开道。”</p>
“宁世（窦泰）莫要轻敌，尔朱兆愚钝，可麾下兵马精锐，不能等闲视之。”</p>
段荣依旧对袭击晋阳持反对意见。</p>
众人纷纷争执起来，高欢看向凝眉深思的厍狄干，向他询问看法。</p>
众人于是都将目光投向厍狄干。</p>
一向沉默寡言的厍狄干直言道：</p>
“天柱大将军新亡，我等便要夺其基业，恐遭天下人唾弃。”</p>
高欢闻言颔首。</p>
而尉景却嚷嚷道：</p>
“成者王侯，败者寇，何须理会他人看法。”</p>
蔡俊支持厍狄干的看法：</p>
“不然，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人心所望，不可不察。”</p>
“我看你们是在晋州消磨了意志，昔日我等随贺六浑在河北谋诛杜洛周、葛荣时，又何曾在意过旁人议论。”</p>
尉景与蔡俊同是河北之事的参与者，此刻见蔡俊居然支持观望，心中大为不满。</p>
“士真兄（尉景），两者不可相提并论，杜洛周、葛荣等辈专事劫掠，屠戮成性，河北之民苦之久矣，明公图之，是为国、为民除去祸害。”</p>
此时孙腾站出来侃侃而谈道：</p>
“而天柱大将军平定四方叛乱，于国有大功，他在军中威信深重，今为天子所杀，各地镇守必然为他鸣不平，我等此时袭击晋阳，无异于惹天下众怒。”</p>
“你的意思便是贺六浑只能做尔朱氏的鹰犬？”</p>
“我何曾这般说过。”</p>
“不可以反尔朱氏，不就是甘为其人鹰犬。”</p>
“你分明是在胡搅蛮缠。”</p>
眼见尉景与孙腾的争吵愈演愈烈，高欢拍桉而起，怒喝一声：</p>
“够了！”</p>
这才止住了争执。</p>
“我已有决断！”</p>
众人屏气凝神，听他言语。</p>
“劳烦龙雀（孙腾）亲往汾州，告知尔朱兆洛阳之事，劝他速速发兵晋阳，继承天柱基业。”</p>
其余众人尽皆了然，只有尉景神情郁郁，还在苦劝道：</p>
“贺六浑，机不可失呀。”</p>
高欢心中感慨，姐夫并没有多少才能，他能位列其中，只因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自己人。</p>
只好耐心解释道：</p>
“我等此时袭取晋阳，仓促间也不能整合多少实力，尔朱氏众人若得知消息，同仇敌忾合力攻我，寡难敌众。而晋阳为尔朱兆所得，他的才能注定不能如天柱威服四方，必然导致尔朱氏众人争权交恶，待其分裂，我等才有可趁之机。”</p>
尉景终于不再反对。</p>
“事情紧急，腾先请北上。”</p>
随着孙腾请辞，其余众人也纷纷告退。</p>
偌大的尔朱氏，只因尔朱荣身死，行将分崩。</p>
高欢细细思索原由，不由感慨：后人无能，守不住先人基业。</p>
又想到尔朱荣仅仅年长自己三岁，高欢心情再次沉重起来：微末时，忙于交游，疏忽了对阿惠的教育，起事后更是无暇看管。</p>
他走到门外，对守在院子里的心腹家奴们道：</p>
“去将阿惠唤来。”</p>
不久，高澄进门行礼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