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太过喧闹,陈鸢恢复了一阵,收回了点化之术。</p>
那边顿时安静了下来。</p>
他呼出一口气,压着法力枯竭的难受,沉默的看着地上只剩下半截的秦守言,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可也脱不了干系,跟沧澜剑门算是有芥蒂了。</p>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们肯定不会信了。往后沧澜剑门,若要讨要说法,我一并接下。”</p>
祝静姝沉默的看着恢复过来的陈鸢,起身走去站在男子面前,对视片刻,女子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将地上属于秦守言的法剑捡起,回到三个师弟身边,径直走去洞室外的甬道。</p>
空旷的洞室安静下来。</p>
那祭台上的干尸,好像看戏般将前前后后的事都落在眸底,他看着陈鸢,像是在笑,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p>
“好笑吗!”</p>
陈鸢回头看去对方,余光里,那‘圆月’依旧在上方存在,只不过停在干尸的头顶一动不动。</p>
他走上前。</p>
那祭台上,除了放着的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球,干尸下方,遗落着一本册子,还有早已不能用的笔墨。</p>
“这个册子,就是你兄弟偷过那本吧?”</p>
陈鸢将书册拿起,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当着干尸的面将它翻开,看到上面一条条记载的内容,陈鸢心中泛起了怒火。</p>
几乎每一段都是关于偷盗而来的婴孩,数量有多少,从哪里运来。越到后面,每一笔都变成了残酷的字数。</p>
而那些孩童被装入坛子用法力封存,竟然献祭给‘圆月’,而肉身,则留给地民,也就是那些黑影食用。</p>
可到了后面,陈鸢脸上的怒容渐渐消退,咬紧了牙关。</p>
他抬起脸看去干尸:“你们供奉这些东西,其实是为了镇压深渊?”</p>
手上书册停留的那一页内容,写着短短一行话:地有妖魔,百年一出,我等奉身事魔,只为更多百姓免遭涂炭。</p>
呵呵……</p>
那边,干尸只是咧嘴嘶哑的笑着,晃着双臂上的铁链像是在回答。陈鸢继续翻过书页,才知那‘圆月’乃是打造的法器,名曰:日月童。石碑则是镇压的法纹,就连常威也不知存了多少年月。</p>
真相太过残酷了。</p>
陈鸢看着双手被刻有法阵的铁链捆缚的常威,杀了他?可所做之事,又是为了外面更多的人;不杀他,那些死去的人又何其无辜的枉死。</p>
呵呵……</p>
干尸的笑声里,陈鸢拿着书册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祭台的,他将孙正德搀扶起来,一步一步走去洞室外。并没有离开的道士飞鹤跟在他后面,当接过书册看完里面内容,也是一脸纠结。</p>
“这件事,贫道会告知师门,天师府定会处理这件事,陈道友不必担忧。”</p>
陈鸢点点头,转身再回望,仰起头,望着那彷如通天彻地般的石碑,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一时间彷佛印在了他脑海里,一种难言的感觉泛起心头。</p>
像是领悟到了什么。</p>
走出山峦,外面已是艳阳天,永乡的镇集依旧充满生气,兜售山货的村民沿街叫卖,吆喝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p>
明媚的光线划过破旧的小院,陈鸢从册上最后面撕下一张纸页,那是常威写的家书,拉着老妇人坐到檐下读给她听。</p>
只是改了一些字句,只说常威寻仙问道,游历山水去了。</p>
知晓儿子还活着,老妇人笑着笑着便垂下眼泪,哭了一阵,又笑起来,擦着手上泪渍,起身去做起饭食。</p>
阳光之中,陈鸢手中的家书字迹里,是昏暗的洞室,籍着微弱的光亮,照着人影匍匐祭台。</p>
常威身形消瘦颓废,他握着毛笔,看着书册最后的空白,挥墨落下一笔一划,写出字迹:</p>
……从前年少,未知苦处,不信神鬼。长大了才知,世道艰难,神鬼不佑我等常人,孩儿为追父亲下落,无意得知秘事,心中万般纠结,做下恶事,孩儿痛苦,却也无悔,愿以身为阵,奉事妖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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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憾事,不能照顾妻儿全丈夫之责,不能侍奉母亲左右尽一片孝心。</p>
瘦弱的身影望着纸张,手中笔墨重重落下最后几个字:常威绝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