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哧熘的声音响起，让近处的道童顿时瞪大了眼睛。</p>
他们瞧见余列手中的那黑蛇鱼，一抖尾巴，尾巴就掉在了瓷盘上；一抖身段，鱼鳍就卸下，内脏就流出，鱼胆也滑落到了瓷盘中；再一抖脑壳，其脑壳被缓缓剖开，鱼鳃更像是红花一般，从两个口子中绽开……</p>
仅仅三十息功夫，一条黑蛇鱼，便被余列骨肉分离、鱼鳞整齐、脏器团团，清清楚楚的展开在盘子中。</p>
示意旁边的道童将蛇鱼取走，余列又拿向下一件药材，开始动作。</p>
此时此刻，四周观看他手艺的道童们，不管是外行的内行的，还是下位的中位的，全都是感到了惊艳，咋舌不已。</p>
萝卜头等人杵在一旁，也是擦了擦眼睛。老胡口中更是喃喃：“这一把手艺，和老夫十几年的功夫，已经是不相上下了。”</p>
而另外一边，杜量正皱眉炮制着黑蛇鱼，感到有些棘手。他平常喜欢吃这东西，但是却并不擅长。</p>
咋一听见四周的低呼，杜量并没有立刻抬头，而是按捺心神，继续剖鱼。</p>
等到只差最好一步，杜量才望向余列。但仅一眼，他的眼皮就陡跳，发现余列竟然已经跟上了他的速度，并且超过了他。</p>
“这家伙，手艺当真只练了几个月！？”杜量感到难以置信。</p>
嗤啦！</p>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手上不稳，只差最后一步的黑蛇鱼忽然自己抽动，他一时没有按住，蛇鱼的半个身子就跳出了桉板。</p>
杜量赶紧低头，按住黑蛇鱼，并当机立断的一刀跺下，将鱼身一分为二。</p>
可就算他反应及时，也只救下了半条鱼肉。另外的半条，已经是鱼血四溢，毒素残缺，排除不了。</p>
旁边有道童低头记录下，将杜量的五次机会，减去半次。</p>
杜量暗骂：“该死！”他又打量余列，发现余列正在细心炮制又一头麝香白臭鼬，压根就没有搭理他这边的动静。</p>
仅仅开头，杜量就失误了，终于让其他堂口的外行道童们，也看出点门道。</p>
他们低声议论：“似乎那余姓道童的手艺，才要好一点，不急不躁的，举重若轻。”</p>
“啧啧，看来那大头头当久了，手艺果真会荒废。如此说来，镇子非要制定的这竞争上岗制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手艺不好，如何打理的好堂口！”</p>
“是极！丹房中除了寻药的口子，其余堂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站稳，要么有人、要么有能。”</p>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毒兽、毒鱼、毒砂、毒草、毒液……种种药材。</p>
短短一两个时辰，毒口中常见不常见的，都在杜量和余列的手中走了一遭，并且越到后面，不常见的药材，出现的也越频繁，毒性越来越大。</p>
这是因为杜量的水平彻底暴露了，他除了擅长屠宰麝香白臭鼬之外，对于其余的药材，水平都是泛泛，比不过余列心细又利索。</p>
因此杜量就专门选取偏门的，想要连累余列。毕竟余列在毒口终究才几个月，比不得他见多识广。</p>
这也导致余列再是细心，因为生疏，终归是机会越用越少，只剩下最后一次废弃的机会！</p>
但是杜量的情况更是不好，对方只差半次，就会败下阵，被淘汰！</p>
杜量的手指在颤抖，心中暗骂：“该死！这家伙才来几个月，怎么手艺就这么好！”</p>
其惊疑不定的看着余列，感受到了一种被压制的感觉。</p>
特别是经过了连续不断的快速拔毒，毒素种类多且大，杜量已经是隐隐中毒，肉身受到了影响，他时不时就得抽空歇息，活络气血。</p>
反观余列这边，他仅仅装作是面色发红、手指哆嗦，也中了毒，但实则是轻轻松松。</p>
至于给外人的感觉，就好似余列为了比试，不要命了般，一口气都不敢歇息。</p>
杜量深吸着一口气，此人望着余列，定住自己颤抖的手指，目色幽幽的看向一方毒材。</p>
那是一把粉色斑驳的草叶，名为“桃花鬼舌草”，毒性极强，见血封喉，落肚断肠。</p>
但炮制它的方法，又是要将此草主动放入口中咀嚼，以温热的唾液，萃取出内里的毒素，然后吐掉。咀嚼的方法也特殊，需要三摇舌、七扣齿、九鼓沫……种种，反复为之，复杂的很，基本上就只有人能学会，动物不可。</p>
因为此草的危险性极大，往常都是强制药奴进行操作的，但不知怎的，今日毒口的药材中也有。</p>
</p>
杜量伸手，让人将两叠桃花鬼舌草端过来，置于自己和余列跟前。</p>
围观道童中，有见识的认出了桃花鬼舌草，目光都微凝。</p>
余列身后的老胡更是面色微变，赶紧走到余列的身旁，耳语几句。</p>
余列立刻意识到：“看来姓杜的，终于要下阴招了！”</p>
他眯眼看向对面。</p>
杜量这时一拱手，指着鬼草，正对余列轻笑说：“我选择此物拔毒，余列可敢继续比试？若是不敢，就此弃权吧，毕竟性命重要。”</p>
不等余列回应，毒口的道童们多是鼓噪起来，明白了杜量的用意：</p>
“仅仅比试，用得上这么狠吗？那桃花鬼舌草的毒，可是只有道徒炼制的解毒灵药才能缓解，更得立刻服下！”</p>
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怀疑杜量选择桃花鬼舌草，是故意想要吓退余列。很可能，杜量的手中也多半备好了解毒药，有恃无恐。</p>
面对杜量的算计，余列更是刹那间就想明白了：“此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p>
现在是在比试，余列一时半会的可弄不到解药。因此他如果拒绝，就是认输，如果同意，就是在冒性命风险。</p>
场中，余列没有一口应下，也没有一口拒绝，而是面上作出犹豫之色，拾起一根鬼草，放在手中反复把玩。</p>
但实际上，余列心中在发笑。</p>
杜量有解毒丸，而他余列一早就得了血毒，自身就可以解毒，更有底气。</p>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余列还是借着犹豫的机会，偷偷的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鬼草上，勘验毒性。</p>
细细辨认后，结果让余列松了一口气。以他现在的肉身强度，可以抵挡桃花鬼舌草的毒性，只要量不多，就不至于断肠而亡。</p>
虽然放下心来，但是余列的脸上依旧是露出纠结。</p>
对面的杜量见状，激将说：“身为毒口中人，我辈每日都是在面临性命危机，但只有小心无大错，自然就可以避免丢命。怎的，余哥儿不敢了？”</p>
余列心中冷笑，露出受激的神色，吐声：“如何不敢？！”</p>
余列一伸手，就抓住手中的毒草，似要吞服，惹得现场的目光齐聚而来。</p>
杜量的面色微怔，露出一副没了料到的模样。但实际上，他的眼底里却是露出狂喜。</p>
下一刻，让杜量眼神玩味的是，余列突然指着杜量身前的一份毒草：“你我盘中毒草，互换一半！”</p>
众人听见，立刻明白余列的用意，是担心自己的药材被人做手脚。</p>
不一会，余列和杜量的毒草混杂一番，各分一半。</p>
可看着被混杂之后的桃花鬼舌草，杜量摸着袖子中的一颗解毒药丸，心中依旧冷笑：</p>
“自以为是。敢和我斗，等死吧你！”</p>
杜量眼神阴鸷，朝着余列拱手：“请！”</p>
其人当即抓住桃花鬼舌草，放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p>
在众目睽睽中，余列也是咬入桃花鬼舌草。</p>
可就在入口的那一刹那，余列顿时感觉到了不对劲。</p>
余列发现口中的桃花鬼舌草，仅仅嚼了几下，竟然就像是钢针一般扎人，即便是以他现在的铜筋铁骨皮之躯，再多嚼几口，也会被刺破口腔薄膜。</p>
原来两人要拔毒的桃花鬼舌草，果真是被杜量做了手脚。</p>
毒草的纤维硬化，特别是余列先前的一盘，只要余列敢咀嚼，无论他怎么小心，毒草都会扎破他的口舌，毒素入体。</p>
而杜量之所以同意和余列比试，为得就不是只胜过余列，而是想要将余列当场毒杀！</p>
须知拔毒去恶终归是有风险的，比试中死掉人，正常的很！</p>
有道童瞧见了两人脸色的不对劲，心头都揪了起来。但看戏的则是看的更加起劲，口中念叨：“看来还能赶在午饭前，瞅出个结果！”</p>
余列和杜量互相瞪着眼睛，两人都等着对方毒素入体，暴毙而亡。</p>
不过十几息过去，杜量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手指头发抖，眼神惊疑：“这家伙怎么还没有倒下。”</p>
硬着头皮，杜量陪着余列又是狠狠咀嚼了十几息，并接连吐出几大口带血的唾沫。</p>
可是六十息过去，杜量面色大变，他的浑身都颤抖，顿觉腹痛难耐。</p>
杜量心惊：“糟糕，毒素入腹了。”</p>
立刻的，杜量就从袖子中，掏出一颗蜡封的药丸。</p>
但让杜量意想不到的是，对面的余列身形一晃，勐地就往他扑过来。</p>
这让杜量服药的动作顿乱，他连连向后退去。</p>
轰！比试中突现状况，让现场的围观道童们起身，瞪大了眼睛瞧。</p>
有人惊叫：“这是都中毒了？”</p>
“定是，都抢起解药了！”议论声大作。</p>
现场上，余列和杜量身形闪烁。杜量终归是个老中位道童，余列没能扑中。</p>
而杜量意识到余列是要抢解毒药丸，他一口吐出嘴里的鬼草，又惊又喜，冲余列大叫：</p>
“你这家伙，自己中了毒，抢我解药作甚！！”</p>
杜量幸灾乐祸至极</p>
可是余列冷笑着，突然就张口，狠狠一呸！</p>
一口气劲混杂着桃花鬼舌草，往杜量的面庞勐击而去！</p>
杜量大惊，连忙就晃动脑袋避开。</p>
他有惊无险的避开了气劲，脑袋没事！</p>
但是下一刻，杜量的脸色陡然煞白！</p>
因为他一低头，就发现自己手中的那颗解毒灵药，已然消失了。</p>
是余列刚刚虚晃一枪，羊装攻击杜量，实则打向了解药，一击就将蜡封药丸给击成了粉末。</p>
这让杜量呆若木鸡！</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