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祥麟只带了两名亲信牙卒,在夜的寒气中策马奔驰。
到了山脚,马祥麟留下二人看守坐骑,只身往林中古刹步行而去。
“何人?”
“石砫马祥麟。”
一路上,经过四五次盘问后,马祥麟最终来到柴扉前。
篱笆后的侍女夜视了得,主动开门,碗声道:“将军请进,前辈和公公正在屋里叙话。”
马祥麟朝侍女拱拱手,穿过院中花径,步入禅房。
“见过前辈,见过刘公公。”马祥麟向屋中人行礼后,在灯影中垂袖而立。
被尊称为“前辈”的老人,笑眯眯地摆摆手,请马祥麟在桉几对面的蒲团上落座,慈和地问:“祥麟是从韩府赶过来的么?那丫头有你帮衬,没吃韩家老三媳妇的亏吧?”
马祥麟恭敬地前倾身体,回话时却带了惜言如金的意味道:“韩家二老爷是个公道人。”
坐在老人身边的刘时敏,扑哧一声乐了:“再是公道,咱家看你也不放心,不然,为何一听我说出杀人的主谋是谁,便惦记起佳人安危来,带着见面礼就上门去了。”
马祥麟不语。
老人依然满脸慈祥,对刘时敏道:“若愚,老身说得没错吧?那丫头机灵讨喜,难得年轻轻的办事稳重,的确叫人看得上。”
刘时敏主动给马祥麟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一面回应着老人:“前辈相中的,那就慢慢栽培,将来用得上。”
“唔,好。祥麟你觉着呢?”老人带着征求的口吻问道,“你若是很喜欢这丫头、将来要迎进家里的呢,我和老刘就另外物色人物。”
马祥麟面色和静,胸中却层云翻滚。
自幼,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断地教他,若非至亲至信的骨肉关系,哪怕是战场上的友军之间,也莫亮出自己的底牌。
眼前这两位,与郑贵妃和福王那伙人完全不同,是他马祥麟真正决定合作的人。
但也是两只老狐狸。
他于是在啜口茶后,一边欣赏茶色,一边认真道:“马某是晚辈,又这大岁数还没说亲,前辈和刘公公拿马某说笑,也是自然。笑话完了,马某有几桩正事要禀告两位。第一桩,我已经按照吾等商量的,在贵妃和崔老公起疑前,先告诉郑贵妃的人,我会借着护送织造局公贩货物的机会接近刘公公,看看司礼监王安那边到底对帮太子笼络了哪些人。第二桩,兵部的老大人们也知道九边的不少镇兵都是废物,相中我川军能打,又怕我们土人桀骜不驯,于是,有人想去我母亲那里说媒,将兵部侍郎张铨的千金嫁给我。”
马祥麟说到此处,停了停,抬起眼睛,迎着对面的四道锐利目光道:“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马某怎么能不去做张家的女婿,前辈和刘公公以为如何?”
室内片刻安静后,刘时敏的嘴角弯翘起来:“张侍郎的千金好福气。”
他身边那老者也点着头,语重心长道:“祥麟,你年轻,前途无量,用兵之事靠你多思量。”
又指着刘时敏:“若愚你呢,也不轻松,老身给你的期许只有两个字:弄钱。”
刘时敏的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更浓了些。少顷,他对老者道:“说到弄钱,那位郑姑娘,倒是出了个好主意,我想,带着她,去南边长长见识,回来再细细考量。洋猴子们从那蛮荒大陆挖出来的银子,我们不抢,难道还留着给京师的那一支朱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