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十数步，等到退无可退，再退就被义军盾阵逼退之时，他又对灾民开始了厉声喝骂。</p>
“朕念尔等失去家园，命人开解义仓，发放官粮，解民倒悬……”</p>
“尔等就是这样报答于朕的？”</p>
崇明帝目光逼视灾民。</p>
面对徐行，他唯唯诺诺。</p>
可面对这群连饭都吃不饱的灾民，他又恢复了身为皇帝的自信。</p>
命有贵贱，他生来就是帝王裔！</p>
区区一些灾民，有怎敢对他怀有不敬之意。况且他“确实”对这群灾民施下了恩德。内帑拨银、国库拨银，他对这群灾民有救命之恩。</p>
磨刀向自己的恩人，天底下没有这种事。</p>
饿的面黄肌瘦的灾民们，此刻听到崇明帝这番话，逐渐止住了步……。</p>
缓缓放慢了步伐。</p>
“或许……”</p>
“或许还未到必死之地。”</p>
“朕还可以仰仗这些灾民，反攻徐逆这个反贼……”</p>
“趁此机会，或许还能争得一丝存命之机。”</p>
有了这间隙，崇明帝大脑疯狂运转，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在他脑海诞生。</p>
人到穷途，就会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p>
此刻，这些灾民就是崇明帝眼中的救命稻草……。</p>
只是——</p>
还未等他说话之时，领头的几个灾民就开始对他眼露凶光。</p>
“崇明，你这狗皇帝。”</p>
“当我们是瞎子……”</p>
“义仓确实给我们放了粮，可义仓本就是百姓为了躲避天灾所存的粮食。”</p>
“哪怕掠过此事不提……”</p>
“拨银给宗室一人的钱，就远远超过赈灾的钱。”</p>
“陛下妄图天下灾民念你之恩德？”</p>
灾民们缓缓逼近崇明帝，一人一句道。</p>
不患寡，唯患不均。</p>
假使国朝真的艰难，王公大臣、宗室子弟各个节衣缩食，他们百姓受点苦也没什么，可偏偏宗室亲王一个个吃的肠肥肚满，而灾民却要饿的易子而食……。</p>
谁肯心服口服？</p>
天下若只是宋家一家的天下，谈恩德没必要，万民皆为私奴。</p>
起义理所应当！</p>
天下若不只是宋家一家的天下，谈恩德可，但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宋家皇帝不讲仁义，他们这些灾民也不会去讲什么仁义……。</p>
一饭之恩，那也得去分场景，不能一概而论。</p>
“是百官贪污受贿……”</p>
“才致使尔等受饿，这是贪官之错……”</p>
崇明帝习惯性甩锅。</p>
不过，他这话已没人再听了。</p>
近千名灾民一拥而上，将崇明帝你一口，我一口，彻底分食了。</p>
不消一刻钟时间。</p>
等灾民散去后。</p>
地面上，只剩下一具血色骷髅。</p>
“诸位，适才崇明所言……”</p>
“灾民之所以受饿，是因尔等贪污所为？”</p>
徐行目光看向投降的文武百官，待见这些朱紫显贵一个个噤若寒蝉时，他笑了笑道：“若十人中有一人是贪官，则是此贪官之责，但若满朝文武皆是贪官，则是国朝之责，皇帝之责……”</p>
他给崇明帝的胡乱攀咬定下了基调。</p>
满朝文武百官受贿不假，他今后要铲除这些贪官亦不假。但若真傻傻呼呼，将这些人全部按照贪污罪法办，恐怕下一刻地方官就会全部反他。</p>
攻取神京……，只是做了一个无用功。</p>
崇明帝的政治幼稚就在此。</p>
看一个臣子是否能用，只看其是贪污，还是清廉……。</p>
寒窗苦读十数载，就是为了做一清官？</p>
封建社会，这种事情不可能！</p>
不管是在在朝当京官，还是在地方当地方官，谁手上没贪污一些银子。哪怕没收真金白银，但以权敛银，也绝对不少见……。</p>
即使有两袖清风的清官，亦只是个例中的个例。</p>
文武百官听到徐行这番话后，终于如释重负，暗暗松了口气。</p>
果然，作为曾经他们体系中的一员，徐行知道他们的“不得已”。</p>
“崇明帝不过将我等视作家奴……”</p>
“家奴贪污，即为家贼。”</p>
“其不是为百姓考量，而是为一己之私。”</p>
“君若视臣如土芥，臣亦视君如寇仇”</p>
韩遂见状，反咬已死的崇明帝，他谄媚道：“与其这些银两都入了宗室口袋，还不如我等自己享用。臣不才，家中有万两黄金，愿奉给天王，以助军资。”</p>
他深知，自己装穷能骗过崇明帝这个昏君，但绝对骗不过徐行这个太仆寺原来的账房先生……。</p>
割肉消灾，才是上上之道。</p>
“臣等亦然。”</p>
一众朱紫显贵一同附和韩遂言论。</p>
钱财失去了，是小事。</p>
只要保住性命，不失去权力，钱财就会慢慢附着权力而来，无穷无尽。</p>
权，才是财之活源。</p>
你一句，我一句……，</p>
短短时间，</p>
百官给四明山献出的助军银，就已超过了七百万两白银之巨！</p>
约莫等于凤溪国十六道两年上缴的赋税。</p>
相比于三年前崇明帝让百官捐银的钱额，这个七百万两不可谓不多……。</p>
前者五千两，后者七百万两……。</p>
足足一千四百多倍！</p>
徐行没有理睬百官的献媚，他走下战马，朝太子、永王二人靠近，等距离两人约莫三四步之时，他左肋夹住刀鞘，右手抽出腰间挎着的关山刀子。</p>
残阳之下，刀光凛冽，寒芒四射。</p>
“徐行一生，甚少亲自杀人……”</p>
他看向两个皇子，微微一叹。</p>
眼前之人，只是两个少年，大的约莫十四五岁，小的只有十二三岁。</p>
若说作恶，也难以作恶。</p>
只是可惜生在皇家。</p>
生在皇家，毕竟也不是他们自己选的。</p>
太子抿嘴不语，永王磕头求饶。</p>
两人身体微微颤抖。</p>
“若你皇父恩济天下，哪怕亡国，何以有此祸。”</p>
“下辈子……”</p>
“挑一个好点的人家，不要再入帝王家。”</p>
徐行道了这一番话后，先天真气附着在利刃之上，朝着两个皇子的脖颈轻轻一划。</p>
瞬间！</p>
两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p>
血水前仆后继的溅在了朱雀门的九层汉白玉殿阶之上。</p>
澹金色的夕阳余晖撒在了皇城通往仁济坊的玉色通道上，将徐行的上半身染成了明黄之色，刺目的光芒下，整个落日景在他背后都成了陪衬……。</p>
刚才自觉献银少了的官员，此刻又从嘴里蹦出了数万两、数十万两的巨额白银。</p>
杀两皇子，足以证明徐行接下来的行径，不会带有什么妇人之仁。</p>
“来人……”</p>
“带刑部尚书，礼部侍郎，大理寺少卿，成王等人上前……”</p>
“本王要一一斩之，以血恨意。”</p>
徐行扭头，看向满朝文武百官，眸带杀意。</p>
他口中这几人，皆是当年太仆寺贪污桉中的幕后黑手。</p>
亦是险些致他于死地的仇人。</p>
有仇，他要一一报之！</p>
只不过太仆韩遂当年放了赵芸娘一马，对他有一些恩情。今日不好对韩遂进行论罪，以免世人说他忘恩负义……。</p>
毕竟，赵芸娘是他故剑情深的南园遗爱。</p>
对韩太仆的宽容，就是对赵芸娘的用情至深。</p>
仁义，是他得国的利器之一。</p>
万万不能轻易损毁。</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