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摸了摸胡须,几近讥讽:“连借粮都不肯做,你这主公黑白太分,疏于涉世,方才屡蹈危机,濒于不免。”
士大夫看不起武将来源已久,李纲是忠心报国没错,是坚决抗金没错,但也同样有这毛病。
谋士对此心知肚明。
靖康之前,若非李纲与许翰顾小觑武将爱国之心,认为种师中怯战避敌,不顾当时另外两路宋军还在路上,坚持让先到一步的种家军进攻——那时候种师中不进攻,是在停军等待友方。二人战略失误,致使种家军孤军冒进,后勤无法跟上,种师中战死,种家军败亡。
但,李纲也确实有本事,第一次京师保卫战就是由他组织打赢的。而且,他想要算计都统加入滑州军,非得李纲配合不可,谋士便当没听见他那两句话。
谋士只恳求:“求李公施以援手!”
李纲再次摸了摸胡须,痛痛快快道:“好,此事我应下了。只是,此事非是一日两日之功,兴许一年半载方能让他回心转意,你可能等?”
谋士低眉顺眼:“但凭李公吩咐。”
“我也不吩咐你做甚么,你只需将你家都统性子详细述说一番,再说说他过往经历……唔,日后若有滑州军马送粮过来,你能否劝一劝你这主公接受?”
“能!”谋士低哑着声音,坚定地说。
李纲慢慢地用笔杆子敲了敲掌心。
他想:王彦是统帅之才,就将他谋过来,作为一块加入滑州城的敲门砖吧。
二人聊了一夜,第二日,一前一后离开客房。
李纲溜达溜达去厨房,他请牛皋做了份蛋羹给他做早餐,这个点应该……
“土匪!你们这群土匪!”李纲气急败坏地叫:“把老夫的蛋羹放下!”
“哎呀!李公别小气,吃几口蛋羹而已!”
那玩家捧着碗在厨房里上蹿下跳,几口就把蛋羹吃完:“我快饿死了!让我吃几口!回头还你!”
李纲追了他好一会儿也没追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土匪!老夫真是马尿糊心了,才会觉得你们可以收复故土!”
玩家扮了个鬼脸,把碗往灶上一扔,从窗户里扒出去,兔子一样窜没了踪影。
李纲在原地气喘吁吁一会儿,顺好呼吸,向旁边的牛皋说:“老弟再给我做一碗,至于钱……”他哼一声:“记那土匪账上!”
蛋羹做好后,才吃到一半,飞雪细细从窗口飘入,沾到李纲掌心。
“下雪了?”
便在这时,厨房门被推开,酒味扑面而来。
岳飞喝醉了酒,慢吞吞走进厨房,似乎想要找些吃的,随后就看见正在吃蛋羹的李纲。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岳飞垂眼睨着李纲,眼眸幽深。
李纲一只手握着那匙柄和岳飞对望,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岳鹏举神色有些危险。
“……吃吗?”李纲举起羹匙,迟疑地问。
醉酒中的大鹏鸟大步过来,捏起拳头,猛然喝一声:“李纲!你个奸臣!”
“哎呦!”
李纲捂住眼睛,羹匙掉落,碎瓷片如满天星,蛋羹滩洒在地板上。
“统制!你醉了!”牛皋连忙过来拦人,岳飞生气地拨他:“我没醉!牛皋,你别拦我,我认得他,他是李纲,就是他撺掇官家迁都江宁!”
李纲本来在吃疼,听到这话,肩膀一颤,慢慢放下双手。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小将一直以来对他都是冷面以待,能不交谈就不交谈。
牛皋死死抱着岳飞:“统制,兴许是误会……”
居然是李纲打断他:“放开他吧。”
“让他打吧,迁都江宁确实是我之策略,那宫殿也是我让我的姻亲监督修建的。”
李纲疲惫地按着椅子扶手,低低地说:“岳飞啊岳飞,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有运道,碰上好主公。”
直到今日,李纲猛然醒悟过来——
怪不得他会为那些少年而动容,真好啊,他们鲜活,坦诚,一心抗金。
他怎么就没有碰上这样的好主公呢?
号称是忠臣!他居然是怨的!他居然也是怨的!哈哈哈哈!
是啊,他也是怨的。
岳飞挣开牛皋,他认准李纲是奸臣,昔日还有理智,念着是小官人们将他带回来,不曾让那些少年为难,但此时此刻他醉酒了,理智不清,只记得奸臣该打。
就在这时,窗外探进来一个人头,对方震惊地大叫,扭头四看,欣喜若狂:“岳飞?什么岳飞?岳飞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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