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款这个词在宋朝有没有出现过不重要,反正赵构听懂了。
他是偷偷摸摸过来的,虽然朝廷上大多是主和派,但靖康之耻刚过没几年,不可能把求和摆在明面上,这容易激起民愤。
在这个隐秘茶馆隔间中,他头上戴着毡笠,非常厚,往下一压就能遮住上半张脸,身上穿着黑衫夹绵衣,脚边还放着担架子,好像随时可以在大街上吆喝叫卖:“糖糜、羹酒、时新果子!”从贵贱通服的直脚幞头,到绑住衣袖以便劳作的绳索,再到方便劳作的合裆半长裤,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毛病,怎么看怎么像个典型的小贩。
“金贼当真已经退兵了?”
“官家难道没派人打听过?西京已无金兵,不过他们仍在边境虎视眈眈。”
那确实。
赵构确实派人打听过,今年后半年,是他过得不那么胆战心惊的半年,大股金兵从城池中撤离,小股仍在骚扰,好在宋军可以解决。那些噩梦好像从他生活里剥落,一切又歌舞升平起来。
“这……”
正是太过确定,才想要准确问一问,以防万一。
赵构轻轻吸一口气,将心绪平静下来:“金贼退兵便好。”他看着十九岁的衣衣,半真心半假意地说:“哈哈哈,亏得有卿在方能解救这危卵江山,满朝公卿,危急之时,不如卿一布衣!”
他会装,十九岁的衣衣比他还会装。
“只可惜金贼欲壑难填……”少年流露出遗憾的表情:“一直催促着要那剩余三百万缗,我人微言轻,无法拖延些时日,他们说……说……”
“说什么!”
“他们说,秋冬已到,马乏粮缺,若不给他们交付尾款,便要南下了。”
赵构下意识想摸自己的玉扳指,摸了个空才回忆起来为了表现得更逼真一些,自己早就痛快地将这些东西解放到宫中。
“要给。”赵构和颜悦色地说:“三百万缗需要准备些时日,十日后我让韩世忠在老地方交给你如何?”
十九岁的衣衣拱手:“谢陛下。”
这种比官家更正式一点的称呼,让赵构更加和颜悦色了。他决定破格封这少年一个大官,毕竟此人很有才干,以后出使金国的差事都能放心交付。
他就这么和十九岁的衣衣说了,十九岁的衣衣毫无诚意地假笑:“官家,我不太想做官。”
就算是秦皇汉武唐宗明祖这些我都不考虑折腰,你赵构?得了吧!
“我其实是纵横一脉传人。”十九岁的衣衣面露向往:“我不想做什么官,我只想像周时纵横先辈那般,以自身三寸不烂之舌化解本国危机,还请官家给我这个机会,此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来日功成身退,寄情山水。”
什么纵横传人,都是胡说八道,架不住赵构想相信。还有一个,不图名,不图利,只想实现一番抱负,实现完之后,即刻离开,全程隐于幕后,连奖赏都不要的人更令人放心吗?
“官家,我能不能讨个赏儿?”
“???”
赵构面色僵硬:“卿请说。”
“我想请求一个武将……”用来当技能训练师,“用来保护我日后深入金国。”
赵构大大方方:“好,那就韩世……”
“我有人选了,他叫岳飞!”
被打断说话。赵构似乎也没生气,只是疑惑:“岳飞?”
“对对对!他是个武官,不过我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儿,还请官家帮忙查询。”
“可。他长何模样?”
“不知道!”
“???”
“只知道是大小眼,其余一概不知!”
“在任官职?”
“不记得了!”
“……”
“他字鹏举,写过一首词,开头那句是‘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你对他甚也不知?哪里人不知?哪个官职不知?长相也不知?”
“对!”
赵构:“……”
赵构一阵窒息,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不过,至少知道姓名和字,再加上大小眼长相,应该不难找。
“行,朕答应你。”
十九岁的衣衣仿佛耳畔出现轰鸣声,炸得她心脏狂跳。
太好啦!有赵构这个皇帝插手,很快就能找到岳大佬了!
岳大佬刚喝完一碗鱼汤。
十三岁的青霓则干完两碗鱼汤,一碗白饭,意犹未尽地靠着树坐,摸摸圆滚滚的肚皮:“五郎啊,来,坐,别那么板正,像我一样躺平!可舒服啦!”
岳飞犹豫着往地上一坐,也倚靠树干,双腿微微倾开,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把身体往下滑,调整了个更舒服的躺平姿势。
十三岁的青霓:“不错吧?”
岳飞:“是很不错。”
张显往这边看来,看了两眼后,和其他军汉叨叨:“这算不算学好三年,学坏只需要三个呼吸?”
那军汉看看上司,下意识一点头,然后又飞快摇头。
从出发去盗墓,再到回归黎阳,玩家们跑出去两个多月,干的事情可是惊天动地。
当时干得有多快乐,现在就多痛苦——耷拉着脑袋排排坐,听陆宰和宗泽碎碎念这样特别危险,特别让人担心,特别不顾全大局。
十岁的青霓从李纲身后跑过去,再从宗泽身后转回来,仗着敏捷基因,窜来窜去,给玩家们扮鬼脸。
玩家们龇牙。
陆宰捕捉到他们的心不在焉,板着脸很不高兴:“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