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晨钟响彻整座西蜀都城,鼓声如雷。
这座庞大的城市开始一日的运转,西市菜市场的栅栏被几个坊间小吏合力挪开。
早就等在栅栏外的小摊贩们推着独轮小车,车上放着被冻蔫的萝卜青菜,早起的妇人臂弯上挎着菜篮,拉着梳着朝天辫的稚童,紧张有序地进入西市。
这几日正是备年货的日子,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年节下的热闹和喜庆。
只不过,当众人进入西市的时候,不忘偏头往一侧的刑场望去。
那里,数十个金瓜武士站在鹅毛大雪之中。
让年节下的喜庆多了几分肃穆和紧张。
“申屠城,你不得好死!”
“昏君,昏君呐——”
“天理不公,天理不公啊——”
破口大骂的声音响彻天地,怒不可遏。
途径的百姓们议论纷纷,今日菜市口,官府要砍人。
一大早,数个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囚犯们便被五花大绑押来,跪在冰天雪地中忏悔。只不过这些囚犯似乎不服,口出狂言,大喊冤枉,还大骂蜀皇昏君。
一旁避风的棚子里,几盆炭火熊熊燃烧着,试图驱散冬日寒意。
几个负责监斩的官员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冻得直搓手,脸颊通红。手里捧着冒热气的滚烫茶杯暖了一会,几人摸了摸快要冻掉的耳朵,又往手心哈了几口热气。
“恭喜恭喜,恭喜姚大人官运亨通啊……”
“今晚百花楼,姚大人一起?”几人朝中间的一位中年人拱手贺喜。
“同喜同喜。”
此人正是靖王眼前新晋的红人,姚书海!
原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正四品。
不过在宴会上那么一闹,拨乱反正,摇身一变。
官升两级,变成了都察院的一把手。
如今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八经的二品大员!
姚书海手里捧着滚烫的茶杯,望着外面天空中大如鹅毛般的大雪,使劲跺了跺脚:“这鬼天气,可真熬人……”
“姚大人,你别岔开话题呀,百花院……”
姚书海这才反应过来,抿了一口茶水,大手一挥:
“好,今晚不醉不归!”
“大气!”众人得了便宜,竖起大拇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雪越下越大。
地上的积雪漫过脚踝,斩头台上几人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小,被冻得直哆嗦。
现场围观百姓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这是犯了什么事?”
“你没听说吗?几天前这几人上京告御状,没想到是贼喊捉贼,竟然炼制邪物,修炼魔道,害死两万多人。”
“啊?该杀!”
“谁说不是呢……”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布衣打扮的荀一剑藏在人群中未开一言,他整个人像一座雕塑似的矗立在风雪中岿然不动,许久都没有移动分毫,两侧的肩膀和头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他右手提着一只酒罐,罐子里还有些许酒。
左手则是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铁剑。
他一路护送言郡守进京告御状,本以为能为镇南关惨死的两万修士讨回公道。
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言郡守等人,今日就会被斩首示众!
他是剑仙,西蜀大供奉,蜀皇自然不会治他的罪。
日后,他还是西蜀大供奉,一切如常。
可荀一剑觉得日后跟以前不会一样了。
通过这件事,他看清了西蜀孟氏王朝的虚伪和腐朽。
他觉得,这个王朝不是自己真心想守护的。
他的内心在动摇!
踏踏——
不知何时,荀一剑身边多出两人。
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左边的是个年轻汉子,双臂环胸,身着单薄衣衫,脸上一道伤疤,深可见骨。右边的是个年迈老者,身着儒衫,戴儒冠,两手蜷在袖子里,很怕冷的样子。
“镇南关,到底怎么一回事?”老者眼睛望向前方,率先开口。
荀一剑偏头望向陆西鸣,这位是文渊阁大学士,也是大周小皇帝之师,人称“血儒”的老儒生。关于陆西鸣的名头还有很多……他是一位传奇人物,故事多到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赶在年根底下前来西蜀……
大周这次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只是可惜,西蜀朝廷没有人在意。
荀一剑仰头抿了一口酒,咂咂嘴,心如死灰:
“还能怎么一回事……就那么一回事呗,就像官面上榜文上说的那样,巫山郡守言道宏炼制邪物,残害聚仙镇两万修士!”荀一剑苦笑一声。
陆西鸣摇摇头,看向荀一剑:“若真相真是这个样子,你今日来,拿剑做什么?”
荀一剑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铁剑,耳边又闻沙哑的嗓音传来:
“你想劫法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