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腾腾的冰冷佩剑把自己隔开,窒息感陡然消失不见,久违的身体控制权终于回归自己,元嘉几乎热泪盈眶,对秦夜天的怨念消失了大半,甚至想把他的画像裱起来随身携带——辟邪!!!
——尽管那些差点把她吓晕的血迹出自他的手笔。
“是在下失礼了。”
林景深面色微尬。
而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元嘉,就没那么尴尬了,她把林景深的帕子丢给林景深,抽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一把泪,长吸几口气,缓缓调整着气息。
调整完气息,她抬头去看秦夜天,“侯爷,你总算忙完了,我等你等了一天了。”
秦夜天:“?”
秦夜天:“......”
这话怎么这么怪?
弄得他像是气势汹汹来捉奸的倒霉原配一样。
秦夜天没有好气道:“等本侯做什么?本侯忙得很,没时间听你废话。”
——他刚从胡姬口里逼问出北狄在洛京的联络点,正准备把联络点一锅端,别说元嘉,现在天子找他他都没时间。
他用剑鞘把元嘉拨到一边,又指着元嘉与林景深站着的地方对林景深道:“林五郎,这地儿脏了,劳烦林家给本侯重新铺下路。”
“还有,本侯近日不想看到你,本侯出现的地方,林家人一律回避。”
说完话,他不等林景深答话,便长腿一跨纵马离去,丝毫不担心林景深会不会按照他的话去做。
元嘉:“......”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狂拽炫酷吊炸天的京都第一阎罗爷的风采吗?
连敲诈威胁人的理由都这么清奇不走寻常路。
秦夜天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元嘉收回视线,准备上马车回家,然而她的脚还没踩到脚踏,身后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七娘。”
元嘉:“......”
好的,刚才是她晕血是她不正常,可林景深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是个什么鬼?
元嘉没有理会林景深,径直踩上脚踏跳上马车,隔着马车,她对林景深道:“林景深,你不必惺惺作态,当初是你林家来退婚,要我做和亲公主,以解你祖父的燃眉之急。”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皇帝把找和亲公主的事情丢给林尚书,林尚书找不到合适的,才把念头打在她身上。
“而现在,我是天子亲封的元嘉公主,不日将嫁去库罗,与你再无干系。”
“我不追究你始乱终弃,是我生性豁达,但你也莫要得寸进尺,再来纠缠于我。”
元嘉冷声道:“否则,便别怪我上告天子,以图清净!”
当断不断是为蠢。
她只是咸鱼,并不蠢。
马车如躲瘟疫一般离开,林景深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漫天星光洒在他身上,他眼底不见半分感伤。
他清楚知道自己并不爱杜七娘,于她只是责任,只是听她如此疾言厉色,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往日的七娘,待他从来是温声软语的。
就如刚才她因恐惧而倒在他怀里。
而他,只是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
林景深收回视线。
罢了,终是他负了她。
“将西跨院的东西送至秦府。”
林景深淡声道。
......
秦夜天的行动并不顺利。
这伙胡人是北狄王的嫡系,狡猾且警惕,哪怕他贪财好色的美名在外,但胡姬入府之后还是引起了胡人的怀疑,万幸他来得快,不至于让胡人全部跑完,但他费了这么大周折才抓到这么几个人,难免让他有些不爽。
很快,他的不爽全部消散了——原因非常简单,林景深又送了许多金银财宝,一整箱一整箱堆在院子里,仿佛在跟天上的星星比璀璨。
他伸手抓了把金银,又张开手,听金银自他掌心滑落,啪嗒啪嗒掉在金子堆里。
美妙的声音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面上一贯的嘲讽终于变成了正常微笑,“林景深又求本侯何事?”
将金银登记造册的人是秦夜天的心腹,见惯秦夜天看着金银微笑的模样,说秦夜天爱财吧,他也的确爱财,只要钱给得足,他能的确能留人性命。
可若说他爱财,这些年也没见他攒下什么家底,也没见他置办过什么东西,别看府上这么富丽堂皇直逼皇宫,但里面的一切都是旁人送的,没有一件是他自己买的。
心腹一边登记一边道:“回侯爷的话,林五郎求侯爷善待元嘉公主。”
余光看到满院的金灿灿,他又忍不住补上一句,“林五郎对元嘉公主用情极深,委实难得,可惜啊,天意弄人。”
——“属下跟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委实难得?”
秦夜天嗤笑,“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真心,不要也罢。”
心腹没好意思接话,如果这都不算真心,那什么叫真心?
这个世道上,多得是连林五郎都不如的人。
“他的女人应由他自己护着,跟本侯有何干系?不过他既送了这些东西......”
秦夜天从珍宝箱子里捡起一块翡翠貔貅,在手里把玩着,笑笑说道:“去,告诉他,此去楼兰万里之遥,中间又有匈奴滋扰,本侯也不敢保证能将元嘉公主平安送至库罗。不过若元嘉公主路上有了意外,本侯会看在这些珠宝的面子上,不让她埋骨他乡。”
“只是尸身易腐,运送不便,本侯唯一能给他带回来的,大抵也只是一捧骨灰罢了。”
心腹眼皮狠狠一跳。
这话便是在试探林景深了。
若林景深对元嘉公主果然有心,听到这话自会想办法不让元嘉公主去和亲,若是不然,元嘉公主便是必死无疑。
只是,他家侯爷何时变得这般慈悲了?
今日的太阳又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堆满院子的金银在漫天星光下熠熠生辉。
心腹瞬间想通了——林景深给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