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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善意


  “喂喂喂小屁孩儿,你莫不是被雅克搞坏了脑壳子?”  地牢里,对泰尔斯说这番话的人不是讽刺大笑的洛桑二世,而是在一旁叉腰皱眉的希莱大小姐。  她举起手,难以置信:  “迂腐也就罢了,你现在还想干什么?感化杀人犯?”  泰尔斯礼貌地抿抿嘴角,在洛桑二世那几乎要断气的笑声中呼出一口气。  “当然不是,”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笑声渐弱的血族杀手,“这世上没人能被感化,只有自己觉醒。”  “啧啧,”回应他的是希莱的不屑冷哼,“你不去教会做布道教士,当真可惜了。”  泰尔斯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头,对希莱微微一笑。  “你以为你是谁,小屁孩儿?”  俘虏的声音适时响起:  “救苦救难的先知莫哈萨吗?”  只见笑够了的洛桑二世竭力抬起头颅,面露狠色:  “老子是不是无可救药,能不能被感化,自己觉不觉醒,tmd干你屁事啊?”  被锁住的血族杀手像是受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罕见地出言不逊:  “还是你觉得身为王子老爷,别说救苦救难了,就连每夜的便壶都合该有人抢着喝,还个个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话音落下,另一边的凯文迪尔大小姐挑了挑眉,露出嫌恶的表情,还刻意伸手在鼻子下扇了扇。  泰尔斯皱起眉头。  嗯,出师不太利。  泰尔斯叹了口气,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他无视希莱的不屑表情和洛桑二世的冰冷目光,毫不嫌脏地席地而坐,若有所思地盯着杀手。  “作为老公爵遇刺一案的审理人,已故大审判官布伦南也在费德里科给你的复仇名单上,所以你闯入了他家。”  洛桑二世冷哼一声。  泰尔斯目光复杂:  “但那一晚,你没有伤害其他任何人――园丁、厨娘、管家、仆人,甚至是邻居家的狗。”  “因为他们够聪明,知道不能挡我的路,”杀手冷冷道,“你猜他们的雇主下场如何?”  希莱扑哧一笑,她向着看不到的方向做了一个鬼脸,连连摇头。  但泰尔斯依旧严肃,他只是无比认真地盯着洛桑二世:  “布伦南大审判官,是自己服毒而死。”  洛桑二世不怀好意地笑了。  “那糟老头子本打算拿毒酒跟我‘喝一杯’,智取凶嫌,只是没想到我满杯下肚,屁事儿没有,”杀手表情狰狞,“轮到他那一杯了,你说,他是喝还是不喝呢?”  泰尔斯望着对方,面无表情。  洛桑二世收敛笑容,眼神冷酷:  “还好他喝了:落在我手上,我会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希莱挑起眉头,有意无意地搓了搓手套。  泰尔斯没有说话,他只是叹了口气:  “根据群众线索举报,我们发现了这些天来,你和费德里科在古坟街的藏身处。”  洛桑二世面不改色:  “怎么,还要我夸夸你吗?”  “那是一间建材仓库,在隔离的密室里装着许多锁链,”泰尔斯没有理会他的讽刺,“据说,当你血渴瘾发,失去理智的时候,会把自己锁在那里,避免伤害他人。”  希莱微微蹙眉,她看向眼前不成人形的俘虏。  地牢里安静了一瞬。  “避免伤害?哈,”洛桑二世不屑开口,“那段时间,为了杀人,我可没少喝血。”  但泰尔斯摇摇头:  “无论是费德里科还是科里昂家,都主动提出要供应人血,以便你行动,但均被你拒绝。”  “怎么,不吸血的吸血鬼很奇怪吗?连不喝酒的北地人我都见过!”  “即便迫不得已要出去抓血食,”泰尔斯继续道,“你也专挑那些血瓶帮和兄弟会里落单的人渣,特别是穷凶极恶,无牵无挂的那种……”  落单的人渣……  听见这个词组,洛桑二世恍惚了一下。  “不一定无牵无挂,”他突然道,“就算阴沟里的人渣,也会有亲朋好友。”  会有愿意为他们矢志复仇,视死如归的人。  无论那场景看上去多滑稽,多愚蠢。  希莱表情微变,开始以不一样的目光打量眼前的俘虏。  泰尔斯眯起眼睛:  “那段时间,两大黑帮人心惶惶,紧张兮兮,每天宁愿少赚点也要提早收工,反倒让警戒官们轻松不少。”  杀手回过神来,冷笑反讽:  “那怎么没见你给我颁荣誉市民奖?”  希莱原本一直盯着洛桑二世观察,此刻也转过头,耸肩摇头。  但泰尔斯兀自不肯放弃:  “而且每次猎食,你都刻意避开了妇孺和贫苦人聚集的地点场合。”  希莱目光一动。  洛桑二世表情一顿。  泰尔斯试探着道:  “我猜――骑士精神?”  下一秒,杀手倏然变色,怒而呸声:  “狗屁的精神!”  只见他咬牙切齿,在枷锁的重压下竭力扭过脖颈,狰狞怒喝:  “妇孺……小刀子没告诉你吗?娘们儿的月事血又臭又脏,倒楣透顶,血奴都tm下不去口!”  希莱皱起眉头。  洛桑二世依旧激动,身上的锁链不住响动:  “至于穷鬼老帽们……怎么,北门桥下水沟里的腐臭和尿骚味儿,污泥和大粪味儿,你这金贵王子还没闻够吗?”  泰尔斯静静地等他倾泄完莫名其妙的怒火。  “但很久以前,你也是这里穷鬼老帽的一员,”王子话语平静,却让杀手浑身一颤,“据说那时候,翡翠城尚在发展,北门桥外还是大片大片的贫瘠田地,搭着数不清的帐篷和木屋,满布沟壑和土坑,下雨时泥泞不堪,污秽成河。”  希莱觉察到了什么,她看向洛桑二世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洛桑二世恍惚地呼吸着,但他仅仅几秒就反应过来,把锁链拽得哐哐作响:  “所以我tm受够了!想要出人头地锦衣玉食,够了吗?”  泰尔斯默默地观察着他,微微一笑,也不争辩,继续转移话题。  “猎血食的时候,你突袭了血瓶帮的桑加雷在郊外的狗舍,宰了他所有的手下,”少年补充道,“他那些以前专做人贩拐子,现在转做猫狗贩子的属下们。”  洛桑二世的呼吸平稳下来。  “何止,”第一次,洛桑二世的表情畅快又残忍,露出些许杀手凶犯的本色,“我还把他们倒吊起来,放干了血――所有人,听着他们哀嚎到黎明前夜。”  泰尔斯略一蹙眉,点点头:  “然而他的狗,桑加雷那些锁在笼子里任人交易、留待宰割的猫猫狗狗,野味幼崽,乃至养着看门的凶犬……”  泰尔斯眼神一动:  “却全都被打开笼子,斩断绳索,放生了。”  王子沉声道:  “为什么?”  杀手俘虏沉默了一会儿。  “狗鼻子很灵,可能会闻出我的味道,”他扭头冷哼,“再说了,狗血哪有人血好喝。”  泰尔斯皱起眉头。  “瞧,洛桑二世,我在尽力理解你,”少年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俘虏,寻思着要不直接让摩根他们进来“文明礼貌”算了,“但你似乎相当抗拒来自他人的善意。”  洛桑二世冷笑一声。  “善意是毒药,”他毫不领情,“是让人坠入深渊的虚伪借口。”  希莱看着俘虏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无奈叹息。  “告诉过你了。”  她对泰尔斯做了个“你看到了?”的表情:  “简直令人绝望。”  “是啊。”  泰尔斯抱紧手臂,严肃点头:  “正因他绝望,所以才刻意一味激怒我。”  只求速死。  洛桑二世不言不语。  “拜托。”  希莱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又不是他。”  泰尔斯表情一僵,但他很快咳嗽一声,把尴尬抹过去。  “好吧,既然你拒绝接纳善意和帮助,那也没关系,”泰尔斯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抽出一卷压皱了的文件,“只是你介意,往外给一点吗?”  希莱疑惑道:  “什么?”  泰尔斯捋开皱皱巴巴的文件,抽出其中几张,在杀手面前一一亮出:  那是一组素描画,画的似乎是一座宅邸的内景,文件下的警戒厅盖戳依稀可见。  洛桑二世一直皱着眉头,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张:  “这是什么?”  “这是那个羊毛商迪奥普和他的情妇双双殒命的案发现场,”泰尔斯收回那张描着被绑在床上的两具尸体的素描画,“事实上,这是他租给情妇,方便他们幽会的私人宅邸。”  洛桑二世明白过来,不禁嗤声。  “跟同样遇害的酒商摩斯,辩护师斯里曼尼,还有你名单上的许多人一样:迪奥普也曾经身处寒微,却在老公爵遇刺案之后致富发家,成为空明宫的黑账管家。”  泰尔斯叠起文件,话音一转:  “然而从那之后,他就花天酒地纵情声色,比如说:包养一位舞台剧女演员做情妇。”  洛桑二世依旧不为所动。  “迪奥普的结发妻子对此心知肚明。但就跟许多成功人士的妻子们一样,为了孩子和体面,迪奥普太太不得不故作不知,在富商丈夫‘出差’时忍气吞声,还要在人前撑起女主人的体面,笑脸以对,假装幸福,一直以来备受煎熬和折磨,”泰尔斯唏嘘道,“反倒是在迪奥普出事之后,她轻松了许多。”  希莱挑了挑眉毛。  “我的一个手下,在追查途中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通过耐心攀谈和开导,他成功让迪奥普太太放下心防,道出真相,给出了情妇宅邸的地址――是的,她一直都知道丈夫是去哪里‘出差’,但自从被后者拿棍子‘教育’了一顿之后,便再未开口质问,遑论上门捉奸。”  洛桑二世仍然沉默着。  “就在那所宅邸,我的两位手下找到了被绑在床上,早已死去的迪奥普和他的情妇,”泰尔斯板起脸色,切入主题,“也第一次遇到了你。”  听到这里,杀手终于冷笑一声:  “我干的,你有意见?”  “是啊,你干的,”泰尔斯缓缓点头,“我的手下们,包括查案的警戒厅也是这么认为的――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不留活口和目击者。”  洛桑二世不屑冷哼。  泰尔斯观察着他的神色,略略一顿,轻声开口:  “直到布伦南审判官,他复核案件报告时拒不签字,勒令驳回。”  洛桑二世微微一怔。  “布伦南?”  “是的,就是那位跟你‘喝过一杯’的老审判官。”  泰尔斯叹了口气,抽出另一页纸,上面布伦南的签名清晰可见:  “事实上,这是他生前经手的最后一件案子――翡翠城律规定,辖区内所有非自然死亡的案件,都要经过审判厅的最终复核,确认没有问题才能结案,下葬遗体。”  旁听的希莱预感到了什么,目光一动。  “而正是一丝不苟的布伦南大审判官,在案子的最后一环注意到:迪奥普一案的结案报告,过于简单草率,不够完整。”  杀手僵住了。  泰尔斯轻叹一声,从文件里抽出另一份报告:  “直到今天早上,布伦南的学生和继任者,伊博宁代理大审判官,终于在紧催慢赶中,拿到了最新也是最完整的验尸报告。”  只见泰尔斯清了清嗓子:  “根据现场验尸官和警戒官的口述和回忆,并经三位验尸官的反复交叉核查后,警戒厅确认:一男一女两位死者,他们各自的死亡时间并不一致,女性更早,男性更晚,相差粗估可达十二小时。”  什么?  希莱闻言略显讶异,扭头看向洛桑二世。  但后者纹丝不动,只是死死盯着头顶的漆黑。  “就连死因也不尽相同:男性死者的腕部动脉被精准利落地割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但另一位女死者,她乃头部遭受多次钝击而死,”泰尔斯读着报告,语气略显黯淡,“手上的绳痕,显示她生前有过激烈的挣扎。”  那一刻,杀手的目光无比复杂。  “甚至,两位死者被绑在床上,手脚处所打的绳结,手法也截然不同:绑住男死者的绳结简单紧实,显然绑缚者手法稳定,经验十足;女死者的绳结则凌乱复杂,还有许多无效重复的死结,可能是绑缚者慌乱紧张。”  泰尔斯放下报告,轻声叹息。  “我的两位手下,一来事出突然,时间不够,二来既非专业,相关经验也不足,三来么,他们只关注目标人物,对现场另一位死者的观察不够细致……”  想起哥洛佛和D.D,泰尔斯语气沉重,心情复杂:  “至于后来接管现场的警戒厅……首先,空明宫里的大人物发了话:降低影响,尽快结案,必要时不惜内定‘凶手’。其次,被指派到此案的警戒官们全是人精,尤其是这案子干系甚多,可以想见,没人想惹麻烦,只想草草结案早点收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者说,大家更在意背后的权力斗争,反而没人关注案件本身的细节。  才会把完整的验尸报告压住不发。  为了大局的稳固,也为了多方的利益。  从而忽视活生生的人命。  他心底的声音冷静又冷酷:  这是一场上上下下,有意无意的共谋。  理由充分,动机合理。  代价,就是真相的消逝。  直到被垂垂老矣的布伦南审判官,用生前最后一口气的坚持,戳破了盖住一切的裹尸布。  洛桑二世依旧恍惚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希莱明白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杀手:“这么说,你……你……”  泰尔斯冷酷严肃的声音适时响起:  “洛桑二世,你杀了迪奥普,放干了他的血,这毫无疑问,可能还诉诸非人异能,极尽折磨之能事。”  然而他语气一顿,话锋一转:  “但他的情妇却不是,至少不是为你所杀――一个连动手猎食都要避开妇孺的职业杀手。”  洛桑二世回过神来,恶狠狠呸声:  “呸。”  希莱狠皱眉头,但泰尔斯倒是毫不在意,他缓缓开口,认真询问:  “告诉我,杀手,发生什么了?”  “我杀人杀腻歪了,换个法子,”这一次,洛桑二世倒是干脆,只是依旧敌意满满,讥讽不停,“怎么了?很意外?”  泰尔斯摇摇头。  “你先前杀人都是干脆利落不留痕迹,唯独在迪奥普情妇家,你逗留原地,似乎还在翻找什么东西,以至于撞上了我的手下,为什么?”  洛桑二世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屑冷笑。  “杀手都有癖好,”他咬牙道,“杀了两个人,总得留点纪念品。”  泰尔斯微蹙眉头。  “他在帮你,混蛋!”  希莱被对方的态度激怒,她终于按捺不住,指着严肃抱臂的泰尔斯,怒气冲冲:  “你就没看出来,这蠢笨迂腐到令人绝望的煞笔小屁孩,是你现在唯一的希望?”  听了这番不知是帮腔还是贬低的话,泰尔斯表情古怪。  其实……小屁孩这词儿就已经很过分了。  “我不需要帮助。”  洛桑二世面色冰冷,目光死寂。  更不需要希望。  那玩意儿,许多年前就不在了。  希莱被气笑了。  她柳眉倒竖,撸起袖子就要扯开手套:“是么,那你想必需要另一种帮助,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洛桑二世眼神一寒。  泰尔斯叹了口气,一边站起身来安抚住大小姐,一边轻声开口:  “不是毒药。”  气头上的希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什么?”  泰尔斯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而对洛桑二世道:  “布伦南审判官,你按名单去杀他的那夜,他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名贵老酒,邀你共饮。”  洛桑二世面色不改。  “但他放在酒瓶里的,不是毒药。”  泰尔斯语气淡然,却让其他两人齐齐愣住。  “而是一种强力镇痛药,他妻子临终前常用的――布伦南没想杀你,也没打算毒死你,只想麻翻你而已。”  泰尔斯看向洛桑二世,叹息道:  “显然,他不知你的底细,错估了药效。”  那一刻,洛桑二世怔住了。  不是……毒药?  “但是,但是布伦南自己……”希莱明白过来,仍旧疑惑。  “布伦南真正的死因,是镇痛药过量导致的心脏异常,脏器衰竭,”泰尔斯翻出另一页纸,语气沉重,“或者说,他年事已高,寿终正寝――如果这能安慰到你的话。”  【我之此去,不论情状如何……不必穷究追索,遑论报怨复仇,唯天命已至,命中当归。】  泰尔斯想起布伦南遗书中的话,不由神色黯然。  洛桑二世明白了什么。  你安慰个屁。  他呆呆地望着头顶的无边黑暗。  屁。  “那为什么……”希莱皱起眉头。  泰尔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把手上那张后来增补的药物鉴定报告递给她:  “在舆情汹汹,着急破案的压力下,警戒厅有意或无意,错把镇痛药当作了毒药――毕竟不少致命毒药的原理也是引发神经麻痹,导致心肺衰竭。”  当然,你要说,作为一个清高又顽固,时常不给面子地质疑乃至驳回结案报告的老审判官,布伦南跟警戒厅乃至各大官署之间常年的恶劣关系,在其中有没有起一点作用,那也不好说。  而且……  泰尔斯心中微叹:布伦南死时,空明宫名义的主事人,翡翠城各大官署向之负责的对象,已经从詹恩凯文迪尔,换成了王都来的星湖公爵。  洛桑二世身上的锁链轻轻一响,吸引了两人注意。  “我,我不明白。”  杀手终于开口。  他咬紧牙关,呼吸急促,目光凝固。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老头子要,要这么……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翻了翻手上皱巴巴的纸张,又拿出几张泛黄的旧纸。  “我这儿还有一份老文件,记录的是很久以前的翡翠庆典:先王艾迪领着家人们,御驾亲临翡翠城,抚慰盟友,与民同乐。”  泰尔斯注意着对方的神色:  “直到王室队伍中的随员,在商市上仗势欺民,打砸摊贩。”  果然,杀手表情微变。  “事发后民情不满,众意汹涌。幸好,璨星王室秉公处事,绝不包庇,主动向翡翠城当局交出了罪魁祸首:一个出身南岸领,一穷二白,既无背景亦不合群的小侍从,只是临时加入王室的队伍。”  那个瞬间,洛桑二世目光一颤。  希莱的目光在泰尔斯和俘虏之间来回,其中意蕴复杂微妙。  “本来嘛,一起普普通通的特权案件,主犯在明面上认罪受罚,群众出了恶气拍手称快,翡翠城办事高效处理及时,王国政治清明平等公正,王室不偏不倚名声无损甚至更上一层楼,卫队则洗刷冤屈证明‘队伍总体还是很正派的’,这事儿嘛人人满意,皆大欢喜,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人看见的角度里,洛桑二世紧紧咬牙。  “然而布伦南助理审判官――当时他还不是大审判官――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也拒绝稀里糊涂地惩罚那个可怜的小侍从。”  泰尔斯叹了口气,收起年轻的布伦南那封写给伦斯特公爵,措辞激烈严厉不肯妥协的信件:  “他不顾伦斯特公爵的规劝,冒着得罪王室的风险,顶住多方压力和上下阻挠……既找不到当事案犯,他就坚持要求艾迪二世国王亲自出席审判,作为第一责任人,为属下欺凌百姓的劣行担责,还判他亲自赔礼道歉,最后更以此城律法,数出七项罪责,当着整个翡翠城的面,罚了我祖父足足三千七百二十八个金币,方才结案。”  希莱听得皱起眉头,洛桑二世则一动不动。  “耳熟吗?”  泰尔斯看向俘虏,眼神锋利:  “尤其是那个被推出来担责的小侍从,小角色,临时工?”  洛桑二世身上的锁链抖动了一下。  【那就陪我喝杯酒吧,孩子。】  他的眼前闪现出不久前那一晚,他单人只剑,找上那审判官糟老头子时,对方脸上的释然与理解,甚至是……同情。  【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就会明白的。】  至此,洛桑二世终于明白了什么。  但他不言不语,表情凝固,犹如一尊石像。  泰尔斯有些泄气,他挥了挥手上的文件:  “拜托,哪怕看在布伦南的份上……”  “不止如此。”  洛桑二世出声了。  “他们不止是欺凌百姓而已。”  他语气空洞,近乎默认,令泰尔斯颇觉意外。  只见杀手愣愣地望着头顶,望着那片无论当年还是如今,梦中还是现实,都看不到尽头的深邃黑暗。  当年,什么样的王室卫士会蠢到,或者说,贱到去欺压底层百姓?还是翡翠城的本地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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