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映照着天幕漆黑，鲜血赤红。</p>
战斗开始得很突兀，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的结束却是悄无声息的。</p>
不知不觉中，打斗和怒吼声变得零落稀疏，几不可闻，战斗者的动作渐渐从凌厉的挥舞变成精准的刺杀，和最后的补刀。</p>
最前方的兽人越逃越远，跑出沙丘的阻隔和火光的照耀，消失在夜色中。</p>
而来回冲杀的星尘卫队则渐渐停了下来，在满地的尸体和血腥中勒马回身来，检查并确认他们的战果。</p>
另一边，克洛玛家族的骑兵早就把断后的兽人解决了，他们浩浩荡荡地与星尘卫队会合。</p>
但这些都与泰尔斯，与正在被押送下来的人类俘虏们无关。</p>
他们没有被忽略。</p>
战斗结束后，衣袍和盾牌上绘着单翅乌鸦的骑兵们冲上这个小小的沙丘，在毫不客气的呵斥和驱赶下，把他们赶下沙丘。</p>
泰尔斯相信，要是他们表现出一点反抗和不满，这群脸色不渝的骑兵们不会介意手里的兵刃多饮一些血。</p>
于是乎，商队的众人，包括雇佣兵们，他们第二次成为了俘虏，在一队克洛玛家族骑兵的严密监视下，乖乖地走下沙丘，走向一地狼藉的战场。</p>
“走快些，沙盗！”</p>
一名手执长矛的骑士不耐地催促道。</p>
“我们不是沙盗，尊敬的大人，”汤姆丁扯了扯自己的领子，严正抗议道。</p>
也许因为面对的不再是狰狞邪恶的兽人，这位商队主人的勇气回复了不少。</p>
“是商队！正统、合法、合格的商队！我的祖上曾经……”</p>
手执长矛的骑士笑了。</p>
“我不是什么大人，祖上数个七八代大概都是农民，至于你们……”</p>
“大荒漠里的人，沙盗，商队，流放者，”他骑在马上摇摇头：“你知道，对我而言，你们有什么不同点吗？”</p>
汤姆丁作出侧耳倾听状。</p>
“答案就是，”骑士冷冷地道：“我不知道。”</p>
“而我也不在乎。”</p>
汤姆丁的笑容微微一僵。</p>
下一秒，骑士的长矛狠狠地抽中汤姆丁的屁股：</p>
“所以动动你的屁股，沙盗！”</p>
在汤姆丁凄惨的叫喊中，一行人心情忐忑地来到战场中央。</p>
那堆永世油引发的大火小了不少，但还在燃烧着，照亮周围的一切。</p>
克洛玛家族的骑兵们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不少人把目光投到他们身上，眼中的不怀好意让众人心中惴惴。</p>
“等在这里，”骑士收起长矛，蹬下马鞍，寒声道：“大人们会决定怎么处理你们。”</p>
“我的天，”汤姆丁喘息着，一手捂着自己的屁股，一手擦了擦汗，在俘虏中悄声道：“这些简直是野蛮人……听着，我们得对好口供，我们不是从刃牙沙丘出来的，而是从终结之塔往南下的，所以我们不知道星辰的封锁令……”</p>
“漠神啊……赛普，”迪恩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底细？”</p>
汤姆丁微微一愣。</p>
“他们有两支部队，克洛玛家族和星尘卫队，其中一方埋伏在远处，从不同的方向进攻，这说明他们早就计划好了。”</p>
“这群星辰人也许早就发现我们了，我甚至敢打赌他们知道我们商队是从刃牙营地出来的，”迪恩看了看周围的骑兵们：</p>
“他们只是远远地追踪着我们留下的营地踪迹，目的就是让我们钓那群狡猾的兽人上钩——而且他们做到了，我们的商队让那群兽人松懈了。如果不是那场大火，这就是个完美的口袋，趁着夜色慢慢收拢，把躺在战利品和补给上酣然大睡的兽人们一网打尽。”</p>
路易莎面色难看：“他们——拿我们做诱饵？”</p>
迪恩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所以，我建议你实话实说，不要掩饰。”</p>
汤姆丁张着难以置信的大嘴：“但我们的货物……”</p>
“谁在乎？”</p>
麦基在一旁冷冷地顶住他的话头：“你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人吗？”</p>
“我们就不该来这趟——或者昨天就回头。”</p>
这句话让商队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p>
骑士走向的地方，一群士兵举着火把围出一方空地，两个穿著与平常士兵明显不同的军官站在地上，牵着各自的马匹，大声讨论着什么。</p>
值得注意的是，星辰人站成两边，泾渭分明。</p>
一方在单翅乌鸦旗下，围绕着一个面目严肃的年轻贵族。</p>
包括怪胎小队在内的另一方则举着星尘战旗，跟在另一个壮年军官身后——泰尔斯认出来了，这个军官的左臂比右臂稍粗，是刚刚一拳抡死兽人圣卫的、怪胎小队的“老大”。</p>
泰尔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思考着下一步。</p>
星辰的军队就在眼前了。</p>
按照原计划，秘科的人会带着他进入荒漠，与星辰的军队会合，但是现在……</p>
克洛玛家族的征召兵，还有作为王室常备军的星尘卫队。</p>
这些人，信得过吗？</p>
如果他此时亮出自己的身份……会是个明智的选择吗？</p>
“他们在说什么？”快绳眯起眼睛：“看样子像是在吵架？”</p>
泰尔斯抬起头来，只见两个军官的争论越来越激烈。</p>
老锤子盯着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p>
“我不奇怪，在西部前线，征召兵和常备军从来都搅合不到一块儿去。”</p>
“他们关系很差？”</p>
“我这么说吧，”老锤子咳嗽了一声，显然刚刚的伤还没好利索：“在刃牙营地，如果一个领主征召兵和一个王室常备军进了同一组茅坑……”</p>
“通常情况下，只有一个人能擦干净屁股出来。”</p>
快绳不解地问：“但他们都是星辰人啊，还在一个营地里守备，为什么这么……”</p>
“现任的埃克斯特国王，和他的哥哥还是一个母亲生的呢，”老锤子轻哼一声：</p>
“捅死哥哥的时候，也没见他手软啊。”</p>
荒骨人摇了摇头：“血刺蜥。”</p>
这句话让俘虏们想起了什么，很快就没有人再作声了。</p>
军官们的争论终于结束了。</p>
“所以这就是那个商队？”</p>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只见那个在战场上“草你妈妈”的“老大”拍了拍手，走上前来。</p>
泰尔斯注意到，所谓的“怪胎小队”全部站在这个军官的身后。</p>
“那个篝火晚会还真是热闹，有‘声’有‘色’，”这个所谓的老大满口的西荒本土腔，他向远处燃烧着的永世油挥了挥手，一脸稳重：“你们谁管事？”</p>
那个瞬间，泰尔斯还以为回到了几十分钟前，面对兽人坎达尔的讯问。</p>
俘虏们面面相觑。</p>
“尊敬的大人，”商队的主人终于呼出了一口气，换上满面笑容，上前一步：“我是赛普·汤姆丁，这位大人，我时常跑刃牙营地到迷海三国的商路，祖上曾经在贤君手下效力……”</p>
“我是杜罗，”异能者的老大看着汤姆丁，扫视着这个商队谨慎的十几人，却丝毫不给面子地打断他：“库萨克·杜罗，但却不是什么大人，祖上三代都是农民，直到威廉姆斯男爵挑中我，成为他的先锋官之一，率领一个小队。”</p>
汤姆丁顿时有些尴尬。</p>
但他转得很快，立刻握起双手，满脸钦佩：“啊哦，所以您是男爵大人跟前的……”</p>
此时，克洛玛家族一方的年轻贵族则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快点儿吧，怪胎们，别浪费时间——今天浪费得还不够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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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突然注意到，这就是那个在沙丘上下令“一个不留”的骑士——看样子，他是克洛玛家族一方的指挥官。</p>
听见“怪胎”，杜罗队长转向年轻的贵族，笑容不减，却目放寒光：</p>
“古兹男爵，按照说好的，能让我来交涉吗？”</p>
年轻的贵族，古兹耸了耸肩。</p>
“随便。”</p>
杜罗点了点头，这才回过头来，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商人。</p>
“永世油。”</p>
异能者的下一句话让汤姆丁微微一颤。</p>
只见他指着远处仍在燃烧的那个营地：“想点起这种程度的大火，汤迪，你搞到了多少？十桶？二十桶？”</p>
那一刻，汤姆丁扯动着笑容，既尴尬又谄媚。</p>
他左看右看，视线不断在火焰和杜罗之间晃动：“大人，我们，我们只是路上遇到了一些不法的走私商贩，才把这些油买到手里——我是说，总不能让它们流到大荒漠里去吧？但我发誓我没有参与任何……”</p>
迪恩在身后悄声叹息。</p>
“狗屁。”</p>
“除了刚刚那些兽人，周围早就被我们的人清理得一干二净了，”杜罗冷哼一声：“这些永世油，是你们冒着封锁令，从刃牙营地里带出来的，汤迪。”</p>
汤姆丁脸色一僵，连对方喊错了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在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