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底下，敌对的两人默默面对着彼此。</p>
一人跪地喘息，虚弱不堪。</p>
一人立地怔然，心神震动。</p>
终于，泰尔斯呼出一口气：他身上因为强行使用狱河之罪而产生的后遗症，缓缓消退。</p>
对比六年前，狱河之罪每次降临，他动不动就晕过去的情形——泰尔斯欣慰地笑了。</p>
看。</p>
虽然没法提升……</p>
但熟练和习惯，还是可以做到的嘛。</p>
太阳底下，尼寇莱则一动不动。</p>
仿佛陷入了此生最大的迷惘。</p>
只见陨星者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喘息着：“怎么会……那是，那是我在战场上……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偶尔觉醒出来的……”</p>
“命运之折……连名字都是，都是他临时起的……”</p>
“你明明只在训练课里……”</p>
就在此时。</p>
泰尔斯勃然怒吼！</p>
“啊啊啊！”</p>
他猛地扔开长剑，表情狰狞地冲向尼寇莱！</p>
尼寇莱微微一颤，虽然尚且沉浸在震惊中，但历经无数锻炼的战斗意识，让他毫无拖沓地反应起来。</p>
“砰！”</p>
尼寇莱冷冷挥臂，格开泰尔斯的拳头。</p>
下一刻，陨星者双手齐出！</p>
“咚！”</p>
强弩之末的泰尔斯只觉得胸口一痛，前冲的势头一滞，下一秒，尼寇莱的旭日军刀就出现在了他的咽喉上。</p>
时隔六年，感受着同一把武器贴在同一个部位而传来的淡淡凉意，虚弱的泰尔斯只能缓缓叹息。</p>
“到底怎么回事？”</p>
尼寇莱收回了震惊，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王子：“命运之折……它跟任何系统锻炼出来的终结之力完全不一样，你不可能从什么剑术或者招式里习得它！”</p>
微风拂过这方静谧的天地，刮过岩石，带起悲鸣般的呼啸，以及远处的零星鸟叫。</p>
“哈，”泰尔斯勉强笑笑：“有这么奇怪吗？”</p>
“毕竟……”</p>
他悠闲地举起颤抖的手，弹了弹脖子前的刀锋，仿佛这只是一次愉快的郊游。</p>
“我可是陨星者的门下高徒，每周都要被你揍一次的……好学生呢。”</p>
尼寇莱表情一冷。</p>
他收回刀锋，一把提起泰尔斯的衣领。</p>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p>
就在此时，泰尔斯突然举起手指，打断了他。</p>
“嘘——听，”泰尔斯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像真的在用心聆听：</p>
“鸟叫——是灰鹊的声音呢。”</p>
尼寇莱微微一愣。</p>
“什么？”</p>
但就在一瞬之间，尼寇莱浑身上下都炸起一股可怕的战栗感！</p>
陨星者脸色剧变！</p>
那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才有的直觉。</p>
他下意识就要转身！</p>
可泰尔斯不这么想。</p>
早有准备的王子突兀地举起双手，牢牢扣住陨星者的双肩！</p>
不让他离开原地！</p>
转身到一半的尼寇莱被突然扣住，脸色急变：“你——”</p>
他没说下去。</p>
一道可怕的闷响，突兀地出现在两人的耳旁：</p>
“嗤！”</p>
泰尔斯满意地看到，随着那道响声，身前的尼寇莱猛地一震，面上倏然一僵。</p>
陨星者的表情从震惊扭曲成狰狞，再从狰狞转化为狂怒！</p>
“砰！”</p>
他左手猛地一拳，毫不留力，重重击打在泰尔斯的胸口！</p>
王子像破沙包一样被狠狠击飞，扑通一声摔倒。</p>
随后，表情扭曲的尼寇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张开嘴唇，发出疯狂而痛苦的咆哮：</p>
“呃呃呃啊啊——”</p>
陨星者仿佛僵硬了右身，颤抖着丢下旭日军刀。</p>
他左手捏拳，重重一击，捶打在身边的岩石上！</p>
“咚！”</p>
“咚！咚！咚！”</p>
一拳又一拳，跪在地上的尼寇莱满面狰狞，像是跟身边那块岩石有仇一般，死命地捶打地面，一边继续恼怒而癫狂哮：“啊啊——”</p>
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p>
泰尔斯猛地吐出一口血，忍受着胸口的剧痛，甩了甩头。</p>
他但欣慰地看到：陨星者的后背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根细细的箭杆。</p>
细箭深陷进尼寇莱的右后背，在他的前胸上穿出一个狰狞锋利的箭头，一点一点滴着鲜血。</p>
只见陨星者猛地抬头，满布血丝的双眼里射出可怕的火焰，嘶声怒吼：</p>
“啊啊啊——內德·蒙蒂！”</p>
“你这个狗娘养的！”</p>
他的吼声传扬在荒石地上，在岩缝间回荡。</p>
不知从何时起，鸟叫已经消失了。</p>
唯留凄凄风声。</p>
泰尔斯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彻底放下心来。</p>
这场他跟尼寇莱的决斗里，他赢了。</p>
抓住一切因素，攥紧每一个筹码……</p>
泰尔斯痛苦地咳出一口血，随即哑然失笑。</p>
是啊，这场决斗，王子唯一的胜机就是：尼寇莱的对手，从来都不仅仅是他一个人。</p>
陨星者的咆哮化为痛苦的呻吟与闷哼，他试着伸手去掏那只箭——但伤口的位置实在过于刁钻，尼寇莱根本触碰不到。</p>
“啧啧啧……”</p>
不知道哪块岩石后方，传来一个两人都无比熟悉的铜锣嗓，嘶哑而阴翳：“小心了，尼寇莱勋爵，别乱动，特别是右手——那可是倒刺箭。”</p>
“越动，越伤。”</p>
隐藏着的男人发出低低的笑声。</p>
跪在地上的尼寇莱依旧颤抖着右臂，他用左手撑住地面，瞪着赤红的眼睛，狠狠咬住牙齿：“大嘴！”</p>
“你跑不掉的！”</p>
“我们会撕碎你！”</p>
蒙蒂那冷冷的笑声，再度从不知何处的岩石后面传来：“哦？你们？”</p>
“你说的是北边半里之外，作为支援暗哨的卢姆和盖拉……”</p>
“还是东北边，那两个我不认识的卫队新人？”</p>
尼寇莱眼神一滞。</p>
隐藏在暗中的蒙蒂大笑出声：“别担心，我已经‘照顾’好他们四个了——还给更后面的人留了记号，他们不会朝这儿来了。”</p>
陨星者猛地一震，心中一凉：</p>
“照顾？”</p>
泰尔斯痛苦地喘息着，感觉自己稍稍好了一些，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去够自己的剑盾。</p>
周围响起了一声口哨。</p>
蒙蒂的嗓音忽近忽远，似乎在不停移动：“刺头，你说你加强了卫队的侦查和斥候训练，减省了正面对敌的战斗内容，对么？”</p>
尼寇莱再度试着伸手去够伤口，却最终失败，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p>
“真是感谢你啊——那些兵娃子们的身手都不咋地，”蒙蒂的声音带着让人心悸的韵律：“拦截的时候，省了我不少事儿。”</p>
“啊！”尼寇莱狂怒地嚎叫一声，又捶了一下地面。</p>
蒙蒂的笑声断断续续，但任何人都能听出里面的阴森莫测与不怀好意。</p>
“幸好，卫队沿用的依旧是‘胆小鬼’莱肯传下来的斥候阵型……”</p>
“猜猜看，方圆百里内，对莱肯的十二种斥候阵型最清楚、最了解、最熟悉，所以能在最短时间，用最快速度，在必经之路上拦截他们的人——是谁？”</p>
说到这里，某处传来亡号鸦得意的大笑：</p>
“哈哈哈哈哈——”</p>
泰尔斯轻轻皱眉。</p>
“蒙蒂，”尼寇莱的眼神越来越可怕。</p>
内心和身体的双重痛苦，将他折磨得够呛。</p>
“你个狗娘养的。”</p>
一声长叹传来，似乎是亡号鸦在叹息。</p>
“是啊刺头，”他似乎很可惜：“现在，只剩我和你了。”</p>
跪在地上的陨星者捏紧了拳头。</p>
“咳咳……那个……”这个时候，泰尔斯轻轻咳了一声：“你们把我忘了？”</p>
亡号鸦和陨星者的声音齐齐响起，毫不客气：</p>
“闭嘴！”</p>
泰尔斯眉毛一竖，合上嘴巴，继续爬着去找他的武器了。</p>
正午已过，太阳开始向西而去。</p>
“听着，刺头。”</p>
“这里是祈远城的荒石地，是埃克斯特的边界，再往南一些就是可怕的大荒漠，”蒙蒂的声音冷冷响起：“晕倒在野外，可是很危险的呢。”</p>
尼寇莱发出低低的咆哮。</p>
“把这个男孩交给我，让我把他带去祈远城，”亡号鸦啧舌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