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公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向着自己射来。</p>
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们的目光……格外不同。</p>
塞尔玛狠狠地皱眉，她咬住下唇，跟里斯班交换了几个眼神。</p>
她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烧灼感越来越重。</p>
但她不敢去面对那个少年的眼神。</p>
不敢。</p>
就在此时，一道长长的叹息，在人群中突然响起。</p>
“你管的还真宽啊，查曼。”</p>
泰尔斯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缓缓地站了起来，带着厌倦和疲惫，打了个哈欠：“你认为我会看上……这位女士？”</p>
他一脸不屑地望着大厅里的众人，很不礼貌地对女大公的方向努了努嘴。</p>
这立刻为王子招来了几声北地人对璨星祖先的热情问候。</p>
看到泰尔斯站了起来，女大公微微一怔。</p>
他又要……干什么？</p>
“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小王子！”心情糟糕，气急败坏的尼寇莱捏紧拳头：“乖乖闭嘴！”</p>
但泰尔斯只是还给他一眼毫不在意的瞥视。</p>
让陨星者怒气更甚。</p>
“你看上她？未必，”查曼王饶有意趣地盯着泰尔斯：“但是你要是看上龙霄城，利用她对你的……”</p>
泰尔斯一挑眉头，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p>
“哈哈哈哈，”他无奈地笑了笑，“嘿，塞尔玛，这么说……”</p>
“你看上我了，是么？”</p>
塞尔玛难以置信地看着泰尔斯的戏谑表情，她启开嘴唇，却不知何言。</p>
她预感到泰尔斯要做什么了。</p>
顶着满厅贵族的眼神，少女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p>
“你准备找我做你的丈夫？”泰尔斯像是被自己的这句话逗笑了，甚至无视着厅内贵族们的怒目和喝骂，抱着手臂，在双肩抽动中吃吃地笑了起来。</p>
塞尔玛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不好看。</p>
他肯定是在演戏。</p>
是的。</p>
我知道的……</p>
是为了……</p>
为了……</p>
但少女此刻却感觉到一阵阵难言的难受。</p>
“哈哈哈哈哈哈……”</p>
随着他的笑声持续，北地人们看着王子的眼神也越来越可怕。</p>
大概已经很难有人说得清，此时此刻的英雄大厅，泰尔斯和伦巴，究竟谁更最不受欢迎了。</p>
“龙霄城保护了你六年，所谓的‘王子’，”赫斯特伯爵深吸一口气，双目冒火：“这就是你的报答？”</p>
泰尔斯止住了笑声。</p>
“保护？”王子咀嚼着这个词，脸色缓缓变了：“亏你说得出口，我在此六年，最大的敌人……”</p>
“不正是你们这群以我为筹码的北地人吗？”</p>
塞尔玛的呼吸微微一滞。</p>
但王子的话语随即一转，他又换上了那副不屑讽刺的表情：“但是，既然你们的女大公看上了我嘛，哈哈哈……也许我就有方法可以‘报答’了？哈哈哈……”</p>
整个大厅里，所有人都脸色冰冷地看着泰尔斯。</p>
尼寇莱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红晕难消不退。</p>
女大公抿住嘴唇，脸色凄然，无视着无数明里暗里向她飘来的视线。</p>
这就是你的决意？</p>
你的后手？</p>
你让我选择，最适合女大公的路，就是这个意思？</p>
倒是查曼王，此刻看着王子的表情越来越有趣。</p>
唯有纳泽尔轻声叹息，他对面的里斯班看见了，只是蹙眉摇头。</p>
“我明白了，”塞尔玛抬起头，板起脸色，颇为艰难地开口：“泰尔斯王子，您想去黑沙领，是么。”</p>
泰尔斯停下了笑声。</p>
“怎么，”王子的表情回复了正常，他微微一叹，语气挑衅：“舍不得我？”</p>
塞尔玛微微一颤。</p>
“呸！”赫斯特伯爵扭过头，似乎连唾骂都不屑了。</p>
少女闭上了眼睛，表情挣扎。</p>
“女士，只要你开口，”柯特森怒道：“我们现在留下他一只手，应该还来得及。”</p>
克尔凯廓尔冷哼一声：“耻辱。”</p>
林纳伯爵阴冷地摇摇头：“你，小崽子，我才不管你和弑亲者在背地里狼狈为……”</p>
就在此时。</p>
“够了，诸位！”</p>
女大公突兀地开口，打断了对话。</p>
塞尔玛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传扬开去。</p>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p>
直到这道女声再度低沉而清晰地响起</p>
“那么，祝您一路顺利，泰尔斯王子。”</p>
塞尔玛睁开眼睛，表情冰冷。</p>
这一刻，泰尔斯眼里的塞尔玛，终于收起了那副欲言又止的犹豫与凄然。</p>
泰尔斯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慢慢放松。</p>
很好，塞尔玛——他在心里默默地叹息道：选择最适合女大公的那条路，没错。</p>
“他是你的了，”女大公的声音强硬起来，一如她之前面对封臣的逼婚：</p>
“查曼陛下。”</p>
没有人说话。</p>
似乎面对这个决定，龙霄城诸侯的意见空前一致。</p>
查曼王微微挑眉，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轻嗤一声。</p>
“非常好。”</p>
国王的目光已经回复了初到大厅的威严。</p>
女大公紧紧按着扶手，语句坚决：“有他在手，请您确保，星辰王国不会给我们的西征，带来不必要的损失。”</p>
“职责所在，”查曼王不屑地摇摇头，他毫无所惧地回应着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当然。”</p>
泰尔斯站在了原地，远远地看着表情淡然的女大公，翘起嘴角。</p>
那一刻，泰尔斯的目光与女大公的眼神相遇。</p>
一方平静释然，一方淡然冰冷。</p>
“下一次，你还有什么结婚打算的话，请务必事先知会我们——国王和大公们，让我们为你过过目，”查曼王满意地道：“毕竟，你的婚姻，要是再像这次一样，草率行事的话，我可不敢担保，王国会因此进入怎样的混乱深渊呢。”</p>
里斯班肃然开口：“龙霄城自己的事情，不需要黑沙领来操心。”</p>
“大公们的关注，可不由你们说了算，”国王摇摇头：“如果你还在乎龙霄城，就谨记这一点。”</p>
女大公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p>
引得查曼王轻轻蹙眉。</p>
“听政会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会择日讨论西征事宜，”女大公默默道：“陛下，您也不必再待在这里了。”</p>
封臣们纷纷在对视中，交换着彼此复杂的心情。</p>
查曼王微微眯眼。</p>
“听着，女孩儿，”国王不无深意地道：“如我所言，作为史无前例的人，你正踏在前所未有的路上。”</p>
“这条路很难走，阻碍和艰险无处不在，而总有人不喜欢新的改变，因此我劝你远离那些人，他们的信条与你的存在背道而驰，最终是要与你分道扬镳的。”</p>
这话让许多龙霄城的贵族都不太自在。</p>
塞尔玛表情难看：“是么。”</p>
“但凡事都有第一次，”女大公扫了一眼大厅里的诸人，稍作犹豫，还是开口了：</p>
“四百年前，艾丽嘉女王登上星辰王位的时候，没人能料想，一个女人统治下的国度会有能力夺走我们的寒堡；”</p>
“三百年前，莱西·安伦佐成为长吟城女伯爵的时候，也没人相信后来的‘美艳大公’能建立起龙吻地上的第一个公国；”</p>
“四十年前，瑶华太后摄政夙夜的时候，也没人能预见，她终有一日会成为瑶王。”</p>
大厅里的众人静静地听着女大公的话。</p>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星辰，发生在夙夜，甚至发生在安伦佐公国……”塞尔玛声音很轻，话语里却饱含着难言的力度：“至于北地……我相信，人们最终会习惯的。”</p>
泰尔斯注意到：国王的身后，克罗艾希正一脸复杂地盯着台上惊疑不定的女大公。</p>
查曼王似乎有些惊异。</p>
但数秒后，他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我会记得今天。”</p>
“当然，”塞尔玛点点头，视线避开了泰尔斯，沉声道：“正如龙霄城也会记得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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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臣们纷纷皱眉，心中滋味难言。</p>
下一刻，女大公缓缓起身。</p>
“诸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p>
带着不一的表情与呼吸，二十多位龙霄城封臣也随之起立，心情复杂地看着台阶上的女大公，再看看查曼王与泰尔斯。</p>
这一天呐。</p>
只见女大公放低声音，轻叹一声：“散会。”</p>
封臣们颜色恭谨地举起了右拳，齐齐砸上心口。</p>
咚！</p>
但这一次，相比起开场，这声闷响却前所未有地整齐划一，如出一人之手。</p>
大门打开，封臣们纷纷鞠躬，相继离去。</p>
面对封臣们在离开前投来的目光，站在大厅中央的查曼王仿若无睹，泰尔斯则低头看地，毫不在意。</p>
结束了。</p>
至少……</p>
这一局……</p>
结束了。</p>
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