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相信你们都知道……”</p>
“查曼王正在压迫凌虐他领内的贵族，”来自祈远城的子爵阁下叹了一口气：“祈远城，以及我们志同道合的同伴们，比如戒守城、麋鹿城，正在为了这一不幸而奔走。”</p>
伊恩扬起眉毛：“而现在，我们需要龙霄城的支持，来告诉整个王国：国王不能为所欲为。”</p>
“自由同盟的事件是其中的插曲，却不能忽视。”</p>
“所以，我才在这里。”</p>
大厅里沉默了一瞬间，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最前方的那六位伯爵。</p>
但伊恩得到的回答却并不是那么积极。</p>
林纳伯爵冷冷开口：“那就去找国王吧，也许你们给了国王他想要的东西，自由同盟就会乖乖低头了。”</p>
伊恩微微皱眉。</p>
“少来打扰龙霄城，”柯特森冷哼道：“这不是我们的战争，至少不是现在。”</p>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们都看得明白。</p>
他们只是……</p>
里斯班伯爵适时地开口了：“但这就是我们的战争，不能逃避。”</p>
积威数十年的前首相大人，让所有人都凝重地看向了他。</p>
只听里斯班重重地道：“二十年前，龙霄城用鲜血回应了自由同盟的反叛，这是龙枪家族的光荣过去，是先王努恩威严的证明——我们就是埃克斯特的领军者，责无旁贷。”</p>
纳吉尔伯爵看着凛然开口的里斯班，不禁眯起眼睛。</p>
老朋友。</p>
“何况，事关沃尔顿家族的尊严，以及天生之王的荣誉，”里斯班寒声道：“当西方再次生变，沃尔顿家族不能对之坐视不理。”</p>
“别忘了，我们是北地人。”</p>
“更是龙霄城的北地人！”</p>
“我们从不逃避！因为我们重视荣誉多于生命和利益！”</p>
大厅里沉默下来。</p>
泰尔斯用余光看见，伊恩不以为然地轻嗤了一声。</p>
压力满载的塞尔玛终于泛出了笑容，她感激地看着里斯班。</p>
“说得对，夏尔，我们有必要像二十年前一样，出兵西部，重振龙霄城的赫赫威名，”女大公像是松了一口气：“至于查曼王的……”</p>
就在此时。</p>
“当然！”</p>
里斯班伯爵的对面，女大公右手第一位的纳吉尔伯爵开口了。</p>
“我们当然愿意为埃克斯特的荣辱，为您的荣誉出战，女士。”</p>
他苍老的声音无损他的威严，一瞬间甚至让泰尔斯想起那位曾经的天升之王。</p>
纳吉尔像一位资深的长者，循循善诱地道：“可是作为深受先王恩情，也效忠沃尔顿家族的封臣，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提醒您：多想一步。”</p>
塞尔玛绷紧了脸色。</p>
泰尔斯捏紧拳头，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p>
“循着父祖的足迹，出兵西方，也许确实能让人称赞您，甚至传为美谈。”</p>
“但出战之后，当我们赢得胜利，重新把自由同盟的城墙拆掉之后呢？”只听纳吉尔环视全场，轻声道：“我们，龙霄城也不过就是一个在祈远城和黑沙领之间来回摆荡，受人利用的棋子罢了。”</p>
伊恩挑了挑眉毛。</p>
塞尔玛脸色一紧，有些焦急，她正要开口：“可是……”</p>
“是的，也许您保护了龙霄城的尊严，让人称赞一句‘还算不赖’，”纳吉尔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的封君：“但龙霄城真正能得到的，又是什么呢？”</p>
满厅的贵族们都沉静地听着他的话。</p>
特别是其他五位伯爵——里斯班尤其脸色难看。</p>
纳吉尔继续道：“重新号令埃克斯特的权力？”</p>
“还是祈远城送来的战利珠宝？”</p>
“抑或是来自黑沙领的一张国王嘉奖状？”</p>
他的声音回响在大厅里。</p>
纳吉尔双目如电地注视着女大公。</p>
塞尔玛咬了咬下唇，求助般地看了泰尔斯一眼。</p>
但泰尔斯在这一刻无能为力。</p>
“二十年前，我的祖父就是这么做的，他收获了……”女大公有些慌张。</p>
她又被打断了。</p>
“那时他是国王，您的祖父，努恩和我们都代表着整个埃克斯特，”纳吉尔慢吞吞地道：“现在？”</p>
只见纳吉尔长叹了一声，在所有人凝重的眼神中颤巍巍地站起，看向女大公身后的戮魂枪。</p>
眼神充满沉痛而怀念。</p>
“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女士。”</p>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悲哀：“龙霄城也早就没有国王了。”</p>
那一刻，泰尔斯重新打量起这位年老的伯爵，心中警讯不断。</p>
他预感到了对话的走向。</p>
糟糕。</p>
这家伙……</p>
绝对是位不输给里斯班的狠角色！</p>
“我们已经吃尽了外人带来的苦头，”纳吉尔回过头，声音变得冷漠：“何必再为人前卒，去趟这趟浑水？”</p>
大厅里响起不少人的窃窃私语。</p>
女大公则不知所措。</p>
“吃尽了苦头？老朋友，”里斯班死死盯着纳吉尔：“你这是什么意思？”</p>
接过他话头的人是林纳伯爵。</p>
“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林纳的诛心之言一如既往：“六年前，新国王连带着四位大公一起，几乎是强令着确定了龙霄城的归属，埃克斯特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大公。”</p>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一个座位上。</p>
那里，塞尔玛的脸色越见苍白。</p>
纳泽尔摇了摇头。</p>
“我没有不敬的意思，女士，”他对着座位上的少女露出一个满怀歉意的微笑，语气里有着失望：“但我们不再是那个强大的龙霄城了。”</p>
“六年里，封臣士气低落，军心涣散，贵族一盘散沙，难以团结。”</p>
“而像是黑沙领和祈远城这样的对手，现在都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城里来刺探我们，在英灵宫里侮辱我们。”</p>
伊恩正要说点什么，却被泰尔斯一把扣住肩膀。</p>
“不，”王子皱起眉头：“还不是时候。”</p>
纳泽尔伯爵扣紧双手，表情凝重：“从那一天起，整个埃克斯特都把我们看扁了：一个女孩坐在大公宝座上，跟我们一起，无力地看着经历了灾祸、王薨、外军肆虐之后，破败凄凉的龙霄城。”</p>
女大公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p>
他的对面，里斯班的目光之利，几乎能放出闪电。</p>
“您要我们出兵，维护沃尔顿的尊严，重振龙霄城的声威，来重新赢得我们在埃克斯特的一席之地，当然可以。”</p>
“也必须如此，”纳泽尔点了点头，重新恢复了恭敬和淡然：“但您也许忽视了，我们所面临的更大的危机，也忽视了真正重振声威，稳固龙霄城的办法。”</p>
“你在说什么？”承受着满厅的目光，女大公艰难地开口：“真正的方法？”</p>
纳泽尔摇了摇头，并不言语。</p>
“我想，伯爵他是在说……六年了，在他人看来，龙霄城的大公是个年幼而弱小的孤女，既无丈夫也无子嗣，沃尔顿家族摇摇欲坠……”柯特森不无讽刺地开口道：“就连我们，龙霄城的封臣自己，都觉得我们已如西山落日……”</p>
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让人难受。</p>
泰尔斯看着台上无力蠕动着嘴唇的塞尔玛，就像案板上无力挣扎的鱼。</p>
他的牙齿越咬越紧。</p>
“你们在指责我？”塞尔玛艰难地开口。</p>
啪。</p>
纳泽尔拍响了双手。</p>
“不，我们关心您，在乎您，女士。”纳泽尔用温和的语气道：“正如我们热爱龙霄城，效忠先王陛下。”</p>
“因此我们需要您变得强大起来。”</p>
“龙霄城不能再在虚弱与动荡里空耗，而我也厌倦了跟夏尔无休无止的对抗，我们曾经是生死相托的朋友，现在却为了您的事情闹得彼此为敌。”</p>
纳泽尔不紧不慢，仿佛一位最称职的顾问，冷静而理性地建议道：“女士，为了龙霄城，您需要一位丈夫。”</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