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倒下的魔能师是班恩，”艾希达平静地道，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泰尔斯明显感觉到他的状态已经不一样了：“在他又一次施展自己那可怕的能力，降临在数万人的梦魇中时，却被唯一一个清醒的敌人，用一把不同寻常的反魔武装刺破了胸膛。”</p>
班恩。</p>
泰尔斯隐约记得，很久以前，吉萨也说起过这个名字。</p>
“然后，”艾希达微微眯眼：“班恩就消失了。”</p>
消失了。</p>
一个魔能师，在被一把武器刺破胸膛之后……</p>
消失了？</p>
魔能师的用词很简单，却让王子不寒而栗。</p>
泰尔斯看着艾希达，想起过去的所知所闻，在不安中预感到了故事的结局。</p>
“这个消息很可怕……”</p>
“那几天，几乎所有魔能师都升阈、叩门，上升到本态，只为寻觅消失在感知中的班恩，”艾希达的脸色依旧，声调却越发低沉：“但我们却再也找不到班恩的踪迹：在原本属于梦魇魔能师的阈里，只留存下一团死物，毫无意识。”</p>
一团死物。</p>
毫无意识。</p>
泰尔斯不由得想起当年“叩门”的一瞬间，以及他在那场让人心醉的黑暗里，所遇到的种种奇事。</p>
“无论是战场上的激进者还是隐居的我们，都在震惊和疑惑中进退失措。”</p>
艾希达望着虚空，表情不变，但语气中的节奏越发让人不安：</p>
“吉萨和阿瑞克相信，是人类用某种手段把班恩藏起来了，于是他们一夜之间毁灭了九座城池，逼问了九位国王和领主，只为找到班恩；”</p>
“尚算理智的勒卜拉放下历来的高傲和自得，试图跟我们联络，却被索洛夫斯基的冷嘲热讽生生逼走；”</p>
“芙莱兰决心去找托罗斯寻求帮助，但是再也没有了下文；”</p>
“苏拉跟混淆者们的关系不错，可据她所言，无论是老撒格尔还是汲徕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p>
泰尔斯眨着惊诧的眼睛，连去询问这些名字都是哪些人的兴趣都忘了。</p>
随着艾希达的语气加深加重，故事的节奏也变得越来越急促。</p>
“直到B发现，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除了托罗斯之外，却有两位魔能师一直没有作出回应。”</p>
艾希达的眼神里慢慢溢出诡异的蓝光：“她们似乎很忙，连叩门去查看班恩的时间和精力都欠奉。”</p>
泰尔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们是……”</p>
“啊，血棘与黑兰。”</p>
艾希达的目光凝固半空，他微微颔首：“后来的魔法女皇。”</p>
血棘与黑兰。</p>
双皇。</p>
泰尔斯的眼眶微微睁大：“那就是说，那把武器，还有魔法女皇，他们是……”</p>
艾希达转过头，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掠过泰尔斯的脸，让后者心中一跳。</p>
“是的。”</p>
“在我们所不知晓的台面下，两位一直以来看似置身事外，保持中立的魔能师，早已与人类，与魔法塔的残存者们开始了合作，”气之魔能师的语调生冷：“并最终以已有的反魔武装为基础，制造出了魔能师最大的克星。”</p>
棋牌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下来。</p>
下一秒，艾希达嘴唇微张，冷冷地吐出那个泰尔斯听见过无数次的组合词：</p>
“传奇反魔武装。”</p>
两人间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p>
泰尔斯努力消化着刚刚得到的讯息。</p>
传奇反魔武装。</p>
双皇。</p>
“这么说，传奇……它们是，是双皇的造物？”泰尔斯忍不住出言问道。</p>
艾希达定定地看着棋盘，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不容错过的风景。</p>
他用极慢的节奏，缓缓点了点头。</p>
“世上的每一件传奇反魔武装，都是由双皇制造的，各自拥有相应的能力——简直像是为了每一个魔能师而生的一样——来克制我们。”</p>
“同时，一旦受到这些武装的伤害，身为魔能师的我们轻则巨创难复，重则消失无踪。”</p>
魔能师目中的蓝光化作星点，消失在深不见底的眼神中：</p>
“这就是所谓的‘封印’——是背叛者的证明。”</p>
“从此，魔能师的‘三亡’戒条，”艾希达看着空无一物的虚空，仿佛在看着一幕幕过去，幽幽地道：“变成了‘三亡一禁’。”</p>
什么？</p>
泰尔斯又是一愣。</p>
“三亡一禁？”</p>
王子疑惑地道：“我似乎很久以前在哪里听到过——这是什么？”</p>
但艾希达只是摇了摇头，用他最惯常的态度，轻描淡写地道：“你还不到知晓它的阶段，过早了解，有害无益。”</p>
泰尔斯不满地竖起眉毛。</p>
但深知对方脾性的王子，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放弃寻根究底的想法。</p>
“所以，传奇反魔武装的原理呢？而且，”泰尔斯压下发散的思维，把好奇心拉回到当前的话题：“既然是‘封印’，那就是说，被封印的魔能师还没死？就像你六年前在永星城一样，只是暂时的？”</p>
自从谈起这个话题，艾希达的语调就变得很低沉，这次也不例外：“传奇反魔武装的秘密，一直捏在双皇的手里，我们至今不得而知。”</p>
“这是压在我们肩膀上，将近七百年的枷锁。”</p>
“至今难解。”</p>
泰尔斯看着似乎兴致不高的魔能师，不知如何搭话。</p>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但王子旋即目光一动：“如果传奇反魔武装是魔能师的最大克星……”</p>
泰尔斯眼神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引导者：“那双皇呢？”</p>
“她们自己制造出的武器，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吗？”</p>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回想着他所见过的所有传奇反魔武装：面具护卫的短剑、科里昂姐妹的黑棺、要塞之花的盾牌、王国之怒的银黑大弓，陨星者的白柄刀，沃尔顿家族的戮魂枪，火炙骑士的黄金马刀……</p>
它们，大概都有各自的能力，以及……</p>
以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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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强行压下回忆里的那道声音，若有所思地道：</p>
“会不会有人，用她们制造出的传奇反魔武装，对付双皇自己？”</p>
那一刻，艾希达眼前一亮。</p>
“问得好，”魔能师轻笑一声：“你已经越来越接近世界的真相了，王子殿下。”</p>
泰尔斯睁大眼睛，示意不解。</p>
然而，艾希达只是罕见地笑了笑，身形就渐渐变淡。</p>
“保重，泰尔斯，”气之魔能师轻按左胸，文雅地鞠了一躬：“下课。”</p>
“我们永星城见。”</p>
几秒钟后，棋牌室就（又一次？）只剩下瞠目结舌的泰尔斯一个人了。</p>
他眨着双眼，努力消化今天的知识。</p>
传奇反魔武装……</p>
双皇……</p>
背叛者……</p>
以及远行的艾希达……</p>
泰尔斯重重地长叹一口气，自暴自弃也似地一头砸在棋盘上。</p>
然而，王子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p>
“泰尔斯王子，”前白刃卫队的副指挥官，尼寇莱的副手，贾斯汀勋爵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您结束了吗？”</p>
“怎么了？”</p>
泰尔斯艰难地吐出一口气，他艰难地抬起头来，伸出手，把棋盘上的那个王后放回棋盒里：“我记得时间还没到？”</p>
贾斯汀勋爵来到王子的身前，礼貌而冷漠地点点头。</p>
“但是祈远城的正式使团，已经到龙霄城前了，”勋爵的话让王子精神一振：“女大公和首相——我是说摄政大人，都邀请您一同前往英灵宫……迎接祈远城的一行来宾，并参加欢迎宴会。”</p>
“我？”</p>
泰尔斯的眉头慢慢地锁紧：“为什么？这种事情，一个敌国王子似乎不适合在场？”</p>
“因为这是客人的请托，”贾斯汀淡淡地道：“是罗尼大公的长子，骑士律典的继承人，祈远城的下一任大公——伊恩·罗尼阁下的强烈请求。”</p>
泰尔斯停顿了几秒钟。</p>
“伊恩·罗尼？”</p>
“我不明白，”王子颇为不解地道：“我并不认识他。”</p>
贾斯汀没有说话，因为另一个人替他回答了。</p>
“我想也是。”</p>
许久不见的普提莱从包厢的门口走进来，他咬着烟斗跟怀亚和罗尔夫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过头，笑眯眯地对他的王子道：“然而，关于邀请您的事情，听闻那位小罗尼阁下是这么说的……”</p>
泰尔斯看着他曾经的副使，心下一紧。</p>
“他说，”普提莱吐出一口烟气，感慨地摇摇头：</p>
“求婚，当然要有见证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