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尼寇莱顾不上送出手上的斧戟，矮身就是一个缩头！</p>
“铿！”</p>
疾驰而来的标枪带着呼啸的风声，擦过尼寇莱刚刚垂下的脑门，狠狠地扎进他身后的石砖里。</p>
尼寇莱管不了头顶的脑门还在发凉，他果断地抛下斧戟。</p>
但下一秒，又是两声“嗖嗖”的呼啸！</p>
尼寇莱用尽全力才避开目标胸部和头部的两支标枪，但腿上的箭伤又开始作痛了。</p>
陨星者缩到一根石柱后，刚刚躲好，一支标枪就远远飞来，扎进他刚刚的位置。</p>
尼寇莱靠着石柱喘息着，焦急地寻找新的兵器，在心中咒骂不已。</p>
作为卡斯兰一手带出来的白刃卫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卡斯兰的可怕。</p>
卡斯兰的力量和反应都很可怕，这为他带来“撼地”的称号。</p>
但老指挥官的绝技，还在他精通几乎每一种武器的使用和特性，在战场上随手一抓夺得的兵刃，都能变成无双的杀人工具。</p>
比如现在……宽刃剑、链枷、标枪，他每换一次兵器，自己就压力剧增，而陨星者却只能被动应付。</p>
石柱后传来响动——卡斯兰重新抱起一捆标枪，撕开封绳。</p>
“你荒废了许多技艺，刺头，”卡斯兰的声音隔着石柱传来：“从你挑选的兵器就看得出来——把我教的东西都忘了么？”</p>
“身为一个白刃卫队，了解每一种兵器的特性是……”</p>
靠着石柱的尼寇莱咬紧了牙齿。</p>
愤懑和痛苦从他的胸中升起。</p>
“为什么？”他艰难地出声，打断对方。</p>
“什么为什么？”卡斯兰的声音。</p>
尼寇莱喘息着，捏紧拳头。</p>
“为什么……”</p>
“废话这么多……”</p>
卡斯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p>
“你这该死的混蛋，从刚刚到现在，扯这扯那……”陨星者咬着牙，心里的痛苦慢慢积聚：“你他妈……”</p>
“还提那么多过去的事情做什么？”</p>
他抬起头怒吼道：“你以为我们还能像过去一样，在训练场上对练吗？”</p>
“背叛者！”</p>
石柱后的老人沉默了下来。</p>
一时间只有尼寇莱的喘息声。</p>
“冰山……你还记得这个称呼吗？大嘴蒙蒂给你取的……”</p>
“是你，”尼寇莱痛苦地出声：“是你把我们挑进白刃卫队……”</p>
“是你昼夜不停地操练我们，摔打我们……”</p>
“把我们从只知道为温饱，为钱财，为面子为荣誉为升官而战斗的征召兵……”</p>
“变成了荣耀而铁血的白刃卫队！”</p>
卡斯兰一言不发。</p>
尼寇莱紧紧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血液从每一条血管上激荡而来：“当年，你一边抽着鞭子，一边告诉我的那些话……”</p>
“你在战场上，扛着我突围时的那些话……”</p>
下一秒，陨星者抓起扎在脚边的标枪，从石柱后猛地闪身而出——</p>
“都是假的吗！”</p>
尼寇莱怒吼着，跟卡斯兰面对着面，一起平举标枪，拉开身体。</p>
“嗖！”</p>
“嗖！”</p>
两支标枪，从两个人的手上向着彼此投掷而去！</p>
“砰！”“锵！”</p>
标枪落地。</p>
卡斯兰的标枪擦过了尼寇莱的小腿，把他腿上的皮甲划破，带出鲜血。</p>
尼寇莱又是一个翻滚，躲到另一个石柱后方。</p>
他摸向自己的小腿，湿漉漉一片。</p>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了。</p>
沉默。</p>
“看你刚刚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只想杀了我，”石柱另一端，表情哀戚的卡斯兰看着身侧的那支还在震颤的标枪，擦了擦小臂外的伤口：</p>
“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了呢。”</p>
“一个指挥官，在战场上永远要比属下多想一步，少退一步，”尼寇莱再也忍受不住了：“这他妈不是你告诉我的吗？”</p>
尼寇莱撕下一片衣服，狠狠地绑紧腿上的伤口。</p>
“你告诉我怎么去做一个合格的指挥官……”</p>
“去成为一面坚盾，一堵铁壁，一面战场上同袍们可以倚靠托庇的战旗……”</p>
“但你呢？”</p>
陨星者情绪激动，他面孔扭曲地暴喝着：“你发下的刃誓呢？”</p>
“抵御强敌，百战争先，直至鲜血流尽，”尼寇莱颤抖着道：“传承希望，绽放荣光，直至万物永眠……”</p>
“你的鲜血呢？”</p>
“你的荣光呢？”</p>
“头儿！”</p>
尼寇莱的怒吼让卡斯兰心神一震！</p>
武器库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p>
只留下两人的喘息。</p>
一者激烈，一者不稳。</p>
终于，老人缓缓出声。</p>
“刺头，做一个指挥官，很累吧。”卡斯兰缓缓吸气，声音很疲惫，很无奈，也很痛苦。</p>
仿佛在经历着酷刑。</p>
“既要保护自己属下的小子们……”</p>
“也要向你的主君，献出毫无保留的忠诚。”</p>
尼寇莱一顿。</p>
卡斯兰垂下眼睑，轻声开口：</p>
“刺头，近二十年了，努恩陛下，已经让你承担了多少的黑暗，背负了多少秘密？”</p>
“那里面，有多少件事情，会让你心怀愧疚，夜不能寐，肩膀沉重，却口不能言？”</p>
陨星者咬紧了牙齿，没有答话。</p>
但他的心里却泛起难言的酸楚。</p>
卡斯兰默默地道：“而你只能在第二天的训练里，继续一脸正气凛然地训导着属下，去做一个忠诚、荣耀、正直、英勇的白刃卫队。”</p>
尼寇莱闭上眼睛，狠狠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口空气。</p>
“没错，我知道，我从心里知道，”卡斯兰苦涩地道：</p>
“身为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他身边最得力的亲卫队长，白刃卫队的指挥官，世人永远只记得你在战场上的英姿和在国王旁的威武……”</p>
“但在光鲜亮丽的外表后面……”</p>
“总有那些无法逃避的东西。”</p>
石柱后，尼寇莱仅仅皱起眉头，双手微微颤抖。</p>
“我和努恩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亲如兄弟——远比我跟霍尔特的关系更好，”卡斯兰微微叹息，一支一支地抽出手上的标枪，把它们在身前排好，方便取用。</p>
“我还记得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天，我接受卡恩王的任命，到龙霄城赴任，”老人默默开口：“还是王子的努恩·沃尔顿，带着满身的雪花，带着我站在天空之崖上。”</p>
“我们两个人，就那样站在耐卡茹的雕像下，俯瞰着整个龙霄城。”</p>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他，脸上的那种坚定和毅然。”</p>
“‘卡斯兰，’当年的努恩王子，他这么说，”卡斯兰苦涩地道：“他说：‘埃克斯特病了，病得很重。’”</p>
陨星者轻轻捏拳。</p>
“‘我的老伙计，’”卡斯兰微微喘息，脸带痛苦：“他说：‘如果，我想要彻底改变埃克斯特，改变这个国家……’”</p>
“‘想要改变这个伟大如昔，却也陈旧如昔……’”</p>
“‘改变这个六百多年来毫无寸进的国度……’”</p>
“‘如果，我要塑造一个全新的，褪去枷锁与负担的，前所未有的埃克斯特王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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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帮我吗？’”</p>
尼寇莱生生一震！</p>
“我很惊讶。”</p>
“但我没有犹豫。”</p>
卡斯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因为当时的我，从来没有意识到……”</p>
“这个选择，究竟意味着什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