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前两次一样，尼寇莱的刀锋再度在瞬息间变向，避开卡斯兰的右拳，重新削向他的脑门！</p>
在一瞬之间，尼寇莱的刀锋划过了数十厘米的距离，却不可思议地在途中三次变向。</p>
惊讶之余，卡斯兰的脸色无比沉重。</p>
怒海惊涛所赋予他的极限反应，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应变。</p>
但尼寇莱就像一条左摇右晃，却始终无法被抓住的泥鳅，每次都能在去势已尽的刹那，用新的变招突破他的拦截或防守。</p>
卡斯兰的极限反应，对上尼寇莱的瞬息变招，简直像是互揭底牌的游戏，</p>
只要比另一方多一次反应，多一次变招，多上一张牌——胜负就会决出。</p>
但现在……</p>
卡斯兰皱起眉头，发现自己才是少了一张牌的那个人——刀锋越来越近，而自己却束手无策。</p>
刺头。</p>
你变强了呢。</p>
卡斯兰心情复杂地想着，发觉自己已经面临最后的生死关头。</p>
在这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里，刀锋距离他的额头已经不足数寸。</p>
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胜负即将揭晓。</p>
尼寇莱的脸色越来越疯狂。</p>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在下一秒，卡斯兰就突然意想不到地发力前倾！</p>
“嗤！”</p>
这是刀锋划破人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蓬鲜血。</p>
尼寇莱心中一凉。</p>
这个触感……</p>
下一刻，尼寇莱和卡斯兰胸膛对胸膛地撞在了一起！</p>
“咚！”</p>
吓人的沉闷巨响。</p>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擒拿着彼此，在地上滚出了好几圈，肢体撞上地面的声响来来回回。</p>
“咚！咚！咚！”</p>
陨星者的身躯显然不如卡斯兰厚重，但奇怪的是，一撞之下，两人却向着卡斯兰的方向滚动。</p>
就像卡斯兰吃不住力一样。</p>
“当啷！”</p>
缠斗中，断魂之刃从尼寇莱的手上飞出，刀锋直直没入墙壁，插在墙上兀自摇摆。</p>
另一侧，戮魂枪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p>
终于，下一声闷响传来后，两人在地上倏然分开，向着相反的方向滚动数圈，几乎同时停了下来。</p>
卡斯兰一按地板，半跪起身。</p>
尼寇莱甚至直接腹部用力，鱼跃翻起。</p>
从开始到结束，几秒钟的时间，尼寇莱只是斩出了一刀。</p>
卡斯兰也只是试图接下这一刀。</p>
但只有两位极境者知道其中的凶险：这是一场一方急变，一方应变的战斗。</p>
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人都可能在这短短的瞬息一刀里，付出不可逆转的代价。</p>
一时之间，走廊里只剩下两个战士急急的喘息声。</p>
卡斯兰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敲了敲胸膛。</p>
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他的额头，从眉间一直到耳后，不断地渗着鲜血，煞是恐怖。</p>
看着那道伤口，尼寇莱咬住了牙齿。</p>
可恶。</p>
还是没能把他……</p>
“嗯，不错。”</p>
只听卡斯兰淡淡地道：</p>
“至少，你割开了我三寸的头皮。”</p>
那个瞬间，尼寇莱微微一颤。</p>
二十多年前，那时的冰山指挥官站在雪地里，也是这么说的：</p>
“嗯，不错。”</p>
那时的卡斯兰·伦巴恐怖而可怕，几乎不可战胜。</p>
当时他晃动着颈关节，满脸的毫不在意，对还是白刃新兵，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尼寇莱，轻蔑地勾勾手指：</p>
“至少，你让我动用了两只手。”</p>
尼寇莱的拳头越捏越紧。</p>
卡斯兰年迈的嗓音传来，把尼寇莱的思绪拖回到现在。</p>
“你那种瞬间发力变向的技巧，越来越纯熟了，”走廊里，老年的卡斯兰擦拭开侧脸的鲜血，试了试自己额头伤口，看着手上的鲜红皱起眉头：“真险，差一点就刀锋破骨，被削开脑门。”</p>
尼寇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p>
差一点。</p>
“你那种神奇的终结之力，”卡斯兰呼出一口气，脸色不自然地敲了敲胸口：“还是没有找到它的出处或者起源？”</p>
听见这话，陨星者的眼神依旧可怕。</p>
但他还是出声了。</p>
“太忙，”尼寇莱冷冷地吐字道：“懒得找。”</p>
似乎惜字如金。</p>
但只有陨星者自己知道：在刚刚卡斯兰的一撞之下，他的胸膛到现在为止还剧痛不已，肺部闷痛，连呼吸都带着疼痛感，只能借着这段时间，不断用终结之力缓解着胸口的肌肉和骨骼。</p>
说话，对尼寇莱而言，无疑更是增加负荷的行为。</p>
而刚刚在地面上翻滚所留下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p>
尼寇莱的右臂，也因为在跟卡斯兰地面缠斗中争夺断魂之刃而隐隐作痛，微微发麻。</p>
如果卡斯兰在这段时间暴起进攻，他根本无法做到全力应战。</p>
而面对卡斯兰，无法全力应战就代表着……</p>
尼寇莱闭上嘴巴，抓紧时间缓解着胸口，回复伤势。</p>
卡斯兰叹了一口气。</p>
老头很熟悉他这位老部下：瑟瑞·尼寇莱，这个仅仅在超阶的时候，就拥有了极境层次战斗意识的家伙。</p>
他手底下最强的兵。</p>
也是最好的兵。</p>
但都是过去了啊。</p>
现在，他们身为敌我双方，生死相搏。</p>
想到这里，卡斯兰眼神一黯。</p>
刚刚尼寇莱一招之间，多次变向的神奇刀锋，他并非第一次领教了。</p>
出招的时刻留下力气和余地，用瞬间变向来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这种情况尤其在佯攻中出现得最多。</p>
但没人能像尼寇莱那样，把这一项技巧用到极致，这要归功于陨星者独特的终结之力。</p>
尼寇莱的终结之力，允许他把力量蕴藏在体内的每一处节点，细致完美地控制每一块肌肉和骨骼，在战斗中随时随地变换身姿、招式、力度。</p>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神经反应那么简单了。</p>
陨星者的身体几乎不会被惯性阻碍，劈出的每一刀，踏出的每一步，从开始到结束，无论得手或错失，都能做到重新发力，随时变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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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向咽喉的一刀可以经由手臂的二次发力，瞬间变向，转向脸庞、胸口、手臂、腹部，乃至回收防守。</p>
更可怕的是，只要身体能够负荷，这种二次发力的技巧能够多次叠加，在变向之后再次变向——而随着他实力和经验的增长，叠加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自由。</p>
在战斗中随心所欲，施展无穷无尽的变化。</p>
平淡无奇的一刀斩出，在瞬息之间变化无穷，带来的是笼罩全身的威胁。</p>
卡斯兰想到这里，感慨地摇摇头：这种无限衍生新变化的终结之力，简直就是“怒海惊涛”那种提升极限反应的终结之力天敌，天生相克。</p>
虽然尼寇莱至今还未为他的终结之力起名，但卡斯兰知道，这绝对是值得单独列项，名载史册的终结之力。</p>
就像那个外号王国之怒的星辰人，和他越伤越强的“苍穹之怒”一样。</p>
如果在终结塔里，大概会被归入“奇迹”一系吧。</p>
可惜，这种在战场上觉醒的终结之力，随机性和偶然性都太高了，无法总结经验流传后世。</p>
就像那种力量一样。</p>
卡斯兰看着他的旧日下属，心里涌起对过往的怀念。</p>
刺头也强了好多呢。</p>
至少在二十多年前，尼寇莱可做不到在简简单单的一刀里，施展出四次变向。</p>
“面对戮魂枪一击致死的威名，哪怕是极境也很难做到毫不在意——之前的一位精灵对手就输在了这里，”老头咳嗽了一声，淡淡地点头：“但你做得不错，没丢白刃卫队的脸，刺头。”</p>
尼寇莱微微一震。</p>
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三十八哨望地。</p>
陨星者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冷酷无情的“冰山”形象，浮现出他站在雪地里不苟言笑地训话的情景。</p>
面对冰川兽人的第六波进攻，那时，头儿是这么说的：</p>
“刺头，别丢白刃卫队的脸。”</p>
那时正值壮年，威严无匹的那个“撼地”指挥官……</p>
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眼神黯淡的老头……</p>
两个身影慢慢地重合了。</p>
尼寇莱终于平复了胸口的剧痛。</p>
他调整好心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不辨情绪：“戮魂枪虽然威力强大，却是以骑兵枪为原型铸造的。”</p>
“太长，太重，太硬，”陨星者严肃地道：“非集群的步战里，它并不难对付。”</p>
“你知道，传奇反魔武装，本来就不是用在人与人的争斗里的，”卡斯兰叹息着，似乎有些感慨：“只是人类有项天赋：我们擅长把世上的一切，都变成杀伤同类的武器。”</p>
陨星者的拳头越发攥紧，几乎要抓破自己的手心。</p>
胸中燃起的无名火焰，烧得他极为难受。</p>
“当初教授你长兵器使用的人，我记得是多米尼克吧，”卡斯兰发出笑声：</p>
“如果多姆在这里，恐怕不会乐意听见你这么说的。”</p>
尼寇莱的脸色一黯，然后迅速一沉。</p>
多姆。</p>
多米尼克。</p>
“血锤”多米尼克。</p>
那个笑呵呵的老家伙，他们的教官之一。</p>
那个最喜欢罚他们跑圈，还跟在后面数圈的老家伙。</p>
他总是站在壮年的卡斯兰身边，笑容满面，给一群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白刃老兵，带来些许的生气。</p>
尼寇莱闭上眼睛，胸膛里涌出无尽的情绪，难受异常。</p>
“他听不到了。”陨星者声音沙哑：“你不知道吗？”</p>
卡斯兰拳头上的青筋一紧。</p>
“十三年前，多米尼克战死在白山，”尼寇莱轻声道：</p>
“一起死在那里的，还有布莱克、莱肯、索尔，还有鲍尔……”</p>
卡斯兰没有说话。</p>
“老希瓦在那之后也受伤退役了，去了康玛斯，再也没有回来。”</p>
卡斯兰微微叹气。</p>
“啊，”老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我听老科尔曼说了，深谷战役里，多姆他顶着一身的箭，带队在敌群里冲了一百米，敌军溃散后才倒下。”</p>
尼寇莱微微一震，胸中一酸。</p>
卡斯兰目光哀伤，微微叹息：“那个家伙，还欠着我一副皮甲的钱。”</p>
就在此时。</p>
“叮铃铃……”</p>
三枚薄薄的金属圆片，从尼寇莱的手指中滑出，整齐地滚出长长的距离。</p>
滚向老头。</p>
卡斯兰眼神一动。</p>
他伸出手，按住了三枚圆片。</p>
金属声停了。</p>
老头缓缓举起其中一枚金色的圆片。</p>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道。</p>
尼寇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前上司。</p>
几秒钟后，陨星者才淡淡开口：“多米尼克。”</p>
卡斯兰微微一怔。</p>
走廊里很安静。</p>
连周围的打斗声，似乎都隐去了。</p>
“他去世的时候，我在旁边，”尼寇莱表情黯淡，他低着声音，默默地道：“多姆说，他很抱歉。”</p>
“自己的抚恤金，要继续给孙子买药治病。”</p>
“所以欠大家伙儿的钱，恐怕都还不了了。”</p>
陨星者的话里有着淡淡的哀愁。</p>
卡斯兰微微捏紧了那块金币。</p>
老头喉咙微动，眼神聚焦向地上其余的两块金币。</p>
“陛下每年都有发放他的抚恤金。”</p>
尼寇莱看着卡斯兰，目光复杂：“多米尼克的孙子，一个月前刚刚病死。”</p>
卡斯兰轻轻一颤。</p>
“所以……”尼寇莱缓缓地抬起头，脑海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形象。</p>
那是个扛着战锤，身宽体胖，笑眯眯的中年战士，一圈一圈地给体罚的新兵数数。</p>
多米尼克·斯通。</p>
陨星者缓缓地张开嘴唇，语调淡然，声音嘶哑：</p>
“这是他欠你的那副皮甲。”</p>
卡斯兰低下头颅。</p>
老头没有说话。</p>
他只是深深地闭上眼睛。</p>
半晌无言。</p>
只听得见走廊边上的沙沙风声。</p>
终于，卡斯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微妙而复杂。</p>
“我很欣慰，刺头。”</p>
尼寇莱愣住了。</p>
“这么多年过去，”只见卡斯兰慢慢地露出了笑容：</p>
“你已经从那个人见人厌的刺头兵……”</p>
“变成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了。”</p>
“瑟瑞·尼寇莱。”</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