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菲特的头颅被这一拳重新砸向地面。</p>
他的额头猛地撞到地砖，发出沉闷的钝响。</p>
但努恩王动作不停，他松开佩菲特已经废掉的右臂，右手一伸，捞住了对方的左臂</p>
然后用同样的姿势，不过是左右两边一换，右手扣小臂，左手压上臂，锁死了佩菲特仅存的左臂。</p>
努恩王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始用力。</p>
佩菲特从短暂的眩晕中回过神来。</p>
恐慌在瞬间袭上他的心头。</p>
感受着右臂持续传来的剧痛和麻木感，以及唯一完好的左臂被紧紧锁住的触感，年轻的大公意识到了什么，他绝望地扭过头。</p>
为什么疼痛的泪水从佩菲特的脸庞上落下，他不甘心地问着自己的对手。</p>
努恩王盯着他的双眼，发出满足的冷笑。</p>
战场上，贯穿胸膛的伤口很致命，大多数伤者只能把性命交给运气，国王如鹰隼般盯着自己的敌人，像是盯着一只兔子：穿透胸腔，尤其如此。</p>
努恩王的手臂持续用力，口中话语不停，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p>
你的肺变成一个破风箱，呼吸变得比抬手还艰难每用力吸进一口气，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从伤口里进出肺部的嘶嘶声，你会开始咳嗽，然后越咳越急，越咳越重，越咳越痛，呼吸越来越小，越来越疼，越来越难。</p>
血液也会慢慢浸透你的肺，再随着呼吸和咳嗽，从喉咙嘴巴鼻子里不断地冒出在剧痛和胸闷中，你会觉得胸口无比沉重，然后慢慢麻木，力气和知觉都会离你远去。</p>
如果伴随着肋骨的断裂，那恭喜你，细碎的骨片会变成最可怕的拷问手深入你的肌肉，摩擦你的组织，刺破你的血管，在疼痛与酸涩中，折磨你的精神和，直到你向死亡投降，向狱河的摆渡人伸手。</p>
哪怕及时堵住了伤口，止住了外部的流血也无济于事你的血先是越咳越多，然后越咳越少，直到死去运气好的，几分钟内就结束了，运气不好的，甚至要哀嚎到半夜，伴随着可怕的高烧和冷汗，在幻觉里痛苦地离开。</p>
战场上，这样的惨剧我见过太多了。</p>
佩菲特瞪大了眼睛，伴随着痛苦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渗出。</p>
国王露出笑容，他的话锋随之一转：</p>
但是</p>
努恩王把头靠近佩菲特的耳旁，狰狞地道：</p>
你知道，人的胸腔是有范围的并非整块胸膛都是胸腔所在</p>
如果，被贯穿的地方没有伤及你的胸腔，且避开了致命的动脉，比如只是在右肩和右胸之间的肌肉处，前进后出地贯穿完美地擦过胸腔和骨骼</p>
再用终结之力扩张伤口的肌肉，止住那些流血</p>
怎么可能佩菲特咬着牙，脸色青筋暴出，绝望地瞪着身后的努恩王。</p>
我说了，小屁孩，终结之力涌上努恩王的双臂，他满足地大笑：战场上，你最好相信不可能。</p>
终于，一道令人心寒的脆响，伴随着佩菲特的惨叫声，再度传到众人的耳朵里。</p>
咯啦</p>
佩菲特疯狂地在地上扭动着，用惨嚎倾诉他此刻的痛苦与绝望。</p>
他仅有的手臂，也被努恩王折弯。</p>
年轻的大公，已经失去了两只手。</p>
几秒钟后，佩菲特的挣扎和嘶吼都开始减小，浑身不断抽搐着，发出悲凉的呻吟。</p>
几位大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p>
这意味着什么特卢迪达大公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p>
回答他的居然是许久不曾出声的罗尼大公，只听后者清冷地道：意味着终结。</p>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国王在瞬间完成了反击。</p>
快捷猛烈有效，一劳永逸的反击。</p>
他甚至都来不及看到国王的逆转是怎么开始的。</p>
陛下是躺在地上，然后被斧尖刺穿的，背后的尼寇莱叹了口气：无论是我们还是佩菲特，只知道陛下被刺穿了胸口，却根本看不清背后贯通的位置无从分辨那是否是致命伤。</p>
而那正是国王计算好的。</p>
计算好的</p>
泰尔斯死死地盯着努恩王的胸膛，尤其是右边那一块被鲜血浸透的区域。</p>
努恩王喘息着，一把甩落敌人已经失去功能的手臂，站起身来。</p>
那一瞬间，泰尔斯觉得这个强悍的身影无比高大。</p>
努恩王环顾了一圈大厅里的众人。</p>
迎接他的，是从激动惊讶到疑惑等等，各不相同的眼神与呼吸。</p>
酒</p>
努恩王忽然高声怒吼：黑麦醇烈酒</p>
泰尔斯顿时一愣。</p>
最烈的那种</p>
有负责的仆从和卫兵，犹豫地看了看皓月神殿的主祭，以及几位大公。</p>
但霍姆主祭依旧不为所动，而几位大公只是脸色怔然地凝望着国王。</p>
地上的佩菲特停止了呻吟，他挣起头颅，满脸绝望和麻木地望向自己的对手。</p>
行了努恩王不耐烦地吼道：我又不会用酒杯来闷死他</p>
他x的，快把酒给我送上来</p>
以国王的名义</p>
国王的从事官，迈尔克勋爵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满足了国王的这点特权。</p>
满满的一木桶黑麦酒，很快被抬到场上。</p>
努恩王一把抓过送来的铁制酒杯，掀开木桶盖，舀起一杯酒，一仰头狠狠送进嘴里。</p>
酒水从他的嘴角渗出，流过国王从下巴到颈部的短胡须丛。</p>
老国王一口干掉了杯里的烈酒，痛快地一抹下巴，再舀起一杯酒。</p>
这一次，努恩王猛地一把撕掉自己右肩的衣物，露出老迈但依旧虬实的肌肉。</p>
那里，刚刚被斧尖刺穿的伤口赫赫在目，前胸一个，后背一个，却都偏离了胸膛中央，乃至靠近了肩膀。</p>
伤口都已经在肌肉的挤压下被充填起来。</p>
努恩王咬着牙举起酒杯，一把倒淋在自己的伤口上</p>
他右肩的肌肉在烈酒的浇灌下不住颤抖瑟缩。</p>
但努恩王的脸色一如往常，冰寒冷漠。</p>
仿佛浸过他伤口的不是烈酒。</p>
大厅里的众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p>
没有人打断他。</p>
一旁的地上，双臂尽折的佩菲特大公低声嘶吼着，再次露出不甘心的愤恨眼神。</p>
他用头颅顶起上半身，试图在膝盖的帮助下起身。</p>
迎接他的，是努恩王毫不留情的重重一脚，踏在大公的背上，把佩菲特踩回地面。</p>
佩菲特先是发出痛苦的呻吟，然后呻吟化为不甘的嘶吼。</p>
不，你是怎么做到的年轻的大公脸色灰暗，死死盯着努恩王，似乎要从他身上挖下一块肉。</p>
你以为自己能那么轻松地用斧尖刺透我的胸膛努恩王面色如常，他再度舀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小屁孩，那是我引着你来刺我的</p>
我的力气比不上你，耐力也不如，在巨斧的拼斗中，迟早要落败，努恩王踩着佩菲特的背部，不屑地对着他呸了一口：但哪怕是极境的高手，一旦松懈下来</p>
努恩王的眼神中露出精芒：</p>
就一无是处。</p>
佩菲特双目圆睁，他把脸顶在地上，嘴唇颤抖，重新发出意味不明的吼声。</p>
充满了凄凉和痛苦。</p>
给你个忠告，在扭断敌人的脖子前，别轻易放松，努恩王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受自己的消耗与疲劳，语气冰冷：这是几千年来，我们在同兽人浴血厮杀的地狱里，所获取的最宝贵经验。</p>
努恩王再度仰头，把第三杯酒一饮而尽。</p>
这是军队里常说的，所谓战士的战斗本能泰尔斯的身后，普提莱淡淡地出声询问。</p>
本能回答他的，是陨星者尼寇莱的一声冷笑：这是战术。决斗从头到尾，都在陛下的算计与节奏之中，顺着他安排好的步伐行进。</p>
普提莱露出疑惑之色。</p>
从一开始，陛下就引诱着佩菲特用斧尖去刺杀他，而非用斧刃来砍杀他，陨星者抱起双臂，目光里似乎带着笑意：陛下看似挥舞着斧头被动防守，无力反击，在步步后退</p>
事实上，他们交手的每一击过后，两人的距离都不知不觉地靠近一点，直到最后陛下倒下时，他跟佩菲特之间的距离甚至到了面对面的程度，已经不允许后者用斧刃来劈砍了。</p>
泰尔斯心中一动，看向场中两人的距离，以及那两柄巨斧的位置。</p>
佩菲特，他是被陛下引导着，用斧尖的刺击来结束战斗的。白刃卫队的首领淡淡地答道：</p>
而陛下躺倒在地上，用双手控制着对方的斧头，刺入自己胸腔和肩胛之间的肌肉空隙那是陛下自己制造的伤害，将带来可怕的剧痛，但绝非致命一击。</p>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看着场中的努恩王。</p>
老辣的猎人，是么。</p>
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已经被言语挑拨疯狂的对手，以为自己赢得了决斗，普提莱用感慨的语气，补足陨星者的解答：然后抓住机会，利用一个可以完全克制住佩菲特耐力和力量优势的破绽，展开决定性的反击。</p>
希望您仔细看好这场罕见的决斗，并从中受益，殿下。王子的副使淡淡地对自己的王子道。</p>
泰尔斯只能缓缓摇头。</p>
佩菲特声称自己从祖父那里了解了陛下的战斗方式，但他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尼寇莱苍白的脸色在火光中闪烁：这才是真正的凶狠反扑，一击制敌。</p>
印象深刻。康玛斯的侯爵在旁边赞叹道：你对此毫不意外，是么。</p>
尼寇莱缓缓点头：是的，佩菲特的每一步，都在陛下的意料之中。</p>
在星辰的西部前线上，有这么个说法，普提莱叹息道：战场上哪怕是垂死待毙的老兵，也要比一个力大无穷的新丁，强上万倍。</p>
老兵遇上菜鸟，国王的亲卫队长轻轻冷哼：这场决斗的结果，从一开始</p>
就注定了。未完待续。</p>
